淩恒一條手臂軟軟垂下,肩上血肉狼籍,顯已受傷,隻得左手持刀,奮力助門下禦敵。他正一刀砍出,逼開拍落頭頂的一隻鬼爪,另一具箕張雙掌的怪屍,卻陡然衝上,直伸雙臂,眼見要插進入他露出的左胸空隙!
刀勢急收,勢已不及,他才暗叫一聲“我命休矣”,那怪屍反倒是一聲哀嚎,指尖觸在他皮肉之上,就此僵住不動。
金光將劍從這怪屍背後抽回,目不回顧,反手一劍削去,劍尖一顫,從不可思議角度翻出,正好欺近另一具撲來的怪屍,在那怪屍要穴上一點,劍上靈力透進,又將它定在了當場。
“不必硬拚。”他正眼也不看淩恒一眼,言語裏卻自然有不容抗拒的威嚴,隻道,“魔氣侵入,行動全憑本能。隻消以靜製動,剌穴定身,便可不戰而勝。”阿梓追在他身後,屈指連彈,學著打穴渡入法力,也定住了一具撲來的怪屍。
天道會眾人大喜,刀劍齊出,聲勢大漲,餘下怪屍頓時潰不成軍,四下逃散。淩恒令下屬包紮好自己肩上傷口,打量金光一番,心下奇怪,過來致謝問道:“朋友劍法了得,臨危不懼,當真多謝了。不過此處凶險萬分,卻不知你……”金光知他意思,手腕一振,長劍倒負身後,沉聲答道:“敝姓鍾,行九,久居西域化外。午前行遊至此,見魔氛衝天,才一時好奇,過來探個究竟。”
這說詞他早已想好,連方才的劍術,都是憑應敵經驗,臨時信手施為,與天心正宗決無半點關係。淩恒更猜不到這層上去,見他麵無表情,連目光都似懶得看向自己,反更信了幾分,隻想:“南郭鎮外情勢複雜,隱逸的高人也來了不少。此人雖腳步飄浮,不似有上乘修為,但劍法舉重若輕,出則必殺,又絕非俗手可比。”當下便生了交納之心,笑道,“不錯,南郭鎮變故橫生,許多道術中人,都巴巴地趕了過來。鍾兄路過,正好與我們天道會相遇,也算有緣,不如大家結伴同行,合力降魔衛道如何?”
金光也不推辭,道:“我瞧這塊地頭,倒似以南郭鎮為中心,設了一個大陣。但又似故意留有破綻,每逢午時,陣法至強中隱現至弱,卻不知是何緣由?”淩恒一愣之下,大喜問道:“鍾兄對陣法也有研究?”匆匆講出一番話來。
卻是南郭鎮九、十日前,突生大變,也不知哪來的魔物,幾乎噬盡了鎮上百姓。幸好天心四將之一玄鳳,正在南郭鎮附近逗留,率眾與魔物拚死一搏下,雖不能勝,到底將其逼得無法四竄害人。但天不助正道,湖南的瀟水一帶破堤,怨氣迷漫,影響所及,二十年來一直潛伏不出的妖魔魅魑,竟似得到號令般地大舉出現湖南。如今南郭鎮魔氣突現,這些散雜的妖魅,便也一股腦往這邊聚來,隱有了糾眾占地爭勝之意。
“剌史大人當機立斷,將方園百裏百姓移走,又火速傳令全境,著所有道術中人前來此處誅邪守土。但所謂學有專工,湖南境內,那個……”淩恒頓了一頓,語氣裏忽有了幾分尷尬,幹笑一聲才續道,“大家以武入道的多,最多也就象排教、五毒等宗門那般,以符咒起屍操物等為秘要,陣法雲雲,卻是兩眼摸黑的玩意兒。那位玄鳳護法好生厲害,非說大家這般亂糟糟地各自為政,是降魔一百,自損三千的賠本買賣,便強壓著眾人聽她號令,將大部份魔物引入鎮裏,再在鎮外布下了這座什麼天羅七十二煞陣圍困。於是鎮裏的魔物出不來,我們也進不去,一天隻午、未兩個時辰,可以裏外相通,狠狠鬥上一鬥……”
阿梓伺立在金光身後,忍了又忍,到口的一句話還是咽了回去。這會主所說的這些情形,不論是她還是前輩,都早已了然於胸,何勞他來獻這份殷勤?隻是,前輩神色不動,似聽得入神,她又如何敢開口打斷?忍不住偷望一眼金光,卻見一抹讚賞之色,正從這脾氣極大的前輩目光中一現即隱,不由更是訝然。
這天道會主說了什麼,竟讓前輩這樣的性子,也為之暗自讚賞了?想到金光的平素行徑,阿梓很有幾分認真地琢磨開來:似乎……淩會主提到的,是天心四將之一的玄鳳護法?難道這前輩,和舊宗門的護法大人,有著什麼交集過往麼?聽說那位護法大人,是個性子極厲害的女中豪傑呢……
正走神間,金光已長笑一聲,收劍歸鞘,朗聲向淩恒說道:“天羅七十二煞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確是那時的不二之選。但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一味隻守不攻也非上策。鍾某不才,倒有意請淩門主代為引薦,見一見目前南郭鎮外的主事之人!”率先大步向前行去。
阿梓叫了一聲:“鍾先生!”連忙追上,見他神色間全是嚴肅之意,不敢多勸,心頭連珠價地叫起苦來:“南郭鎮外主事之人,莫非前輩是要去見玄鳳?他二人不知有的是什麼故舊,萬一有所衝突,宮主怪罪我私陪前輩外出,這……這卻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