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最先準備離開,對淩、常二人勸道:“兄弟我比兩位來得都早,親見了當時的慘狀。如非天心正宗的玄鳳護法見機得早,在魔物為禍前便設下了大陣守護,隻怕整個湘中,都已成了渺無人煙的修羅地獄。雷戰先生所言不錯,大局為重,請恕姓江的要先行一步了!”
淩、常二人也各自喝住下屬,常務生冷笑道:“江老哥說得一點也不錯,淩會主,咱們便在誅魔戰場上見個真章吧!但從即日起,便是指揮使大人親自下令,我神行門也再不受你天道會節製了!什麼公推為湘南宗派首領,當真是好生地大言不慚!”
淩恒正要反駁,崗下又是馬蹄聲轟然響起,數騎由遠而近,一柄大旗迎風飄揚,鬥大的“月”字清晰可辨。馬上騎士舌燦春雷,隻反複高喝著數語:“魔勢囂張,以守代攻,定非長久之計。靈月教敬邀各路宗派高人,協力同心,於鎮外北方共商對策!”喝聲不絕於耳,飛騎如雲,轉眼去得遠了。
崗上人人色變,前一刻還在對罵砍殺,此時卻麵麵相覷,各自無言。半晌,常務生歎道:“本門剛承了天心正宗天大的人情,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往南方一趟。江老哥,你們湘西的第一大派排教,對靈月教那個什麼海壇主服貼得緊,我瞧你還是賣他們個麵子,往北方看一看究竟罷!”
江彬臉色凝重,淩恒卻冷笑罵道:“既如此,兩位便請了罷。我天道會,左右哪一方也不去。天心正宗也好,靈月教也罷,大家夥都是道術中人,守正辟邪,哪來的高下之別?除了朝廷法令,天道會決不必受任何一方的拘束!”話裏諷剌之意極沈。
江、常兩人無暇再作計較,扶了傷者各自離開。淩恒呸了一口,斥道:“一群趨炎附勢的膽小之徒!”他身邊一名漢子卻有些擔心,說道:“會主,我們當真不去麼?這兩派,是一個也得罪不起的……”
淩恒一笑,道:“去,當然要去!隻是不往南也不往北,我們往指揮使大人的駐地效令去!”一揮手,傳命下去,“將受傷的兄弟送回宿地,再調十來名好手過來,咱們便在這附近遊鬥,切記要往指揮使大人的宿地靠攏,好讓大人看看,誰才是不屈於派係聲威,全然為朝廷百姓效力的好漢子!”
日行已然正午,陡然愁雲四布,濃霧彌漫,淒厲鬼聲,自四麵八方鋪天蓋地而來,眾人兵刃在手,發出一聲喊,往濃霧裏奮起衝殺而去。古怪的紅光如煙似火,正從濃霧裏不斷冒出,沾身便是入骨的剌疼,於是酣鬥聲中,便誰也未曾注意,這山崗的鬆樹林一角,仍安靜有如平素一般。
霧氣甫近林角,便被一團不可見的柔光迫開。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扶了一人從樹上躍落,遲疑道:“前輩,魔物大舉來襲,我們還是回去吧!否則遇上什麼凶險,奴婢萬萬擔罪不起……”
那人卻不看她,盯著濃霧若有所思,許久才問道:“我讓你們準備的東西,都從靳宮主處拿來了沒有?”
那女子點點頭,從背後解下一個包袱,雙手遞過,神色仍不安之極,勸道:“宮主按前輩吩咐,正率眾加緊煉製秘雷,無暇分神他處。但卻再三叮囑小婢,前輩若有意往外出,定要通報於她,由她來親自陪同。小婢今日的做法,已經是大違宮主嚴令了,求前輩莫要令小婢更加為難。”一邊說話,一邊不住地催動法力,逼開不時翻騰過來的濃密霧氣。
“想不到魔氣聚集,居然引動天變,飛霧蔽日,晦滯陽氣。看來今日,這眾人非但不能入鎮,更要加倍小心妖魔反撲了。”
皺著眉低語一聲,那人解開包袱,換上一襲青袍,另取了一張薄薄的物件往麵上罩下,手再移開時,臉色僵硬,全成蠟黃,雙眉下垂,陰惻惻地便似換了個人一般。那婢女早知會是這般效果,但乍見之下,依然不禁輕叫了出聲。
那人將最後一樁物件拿起,一抻一拉,卻是一柄黑黝黝的長劍,劍鋒上寒芒流轉,靈氣十足,也不知加持了多少法咒陣法。他屈指輕輕一叩,劍身顫處,聲響清越悠長,連逼來的霧氣,來勢都為之一滯。
他這才滿意笑道:“聚靈誅邪,金剛護持,不錯,一晚的加持,便製出這樣以假亂真的密行寺法劍,靳聖女二十年前,也算沒有白往西域一趟。”但雖有笑聲,麵部僵硬,也看不出多少笑意,詭異古怪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