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壓抑。

“碼市鄉就是現在的碼市鎮,離咱們縣政府大概九十公裏。”檔案室負責人友情提醒。

於是譚汪兩人又驅車直奔碼市鎮,鎮上沒有像樣的檔案館,六十年前的記錄蕩然無存,所幸譚宗明口才、人脈與金錢開道,還是找來了一位□□前曾在鎮政府工作過的退休老幹部。

“這麼久的事情啊,我看你們隻能找盤乙姑問問了。”

“盤乙姑是誰?”

“老人家剛解放時就在鄉裏打雜,她都不知道的事,咱們鎮上可就沒人能知道啦!”老幹部捋著胡子指路,“盤乙姑老了就回寨子住了,你們去鄔石衝找她吧。”

當譚宗明把跋山涉水還掛了彩的破SUV停在鄔石衝盤乙姑老太太的吊腳樓下時,已是正月十四晚上七點多了。

八十一歲的瑤族老太太盤著灰白發辮,纏著青縐紗,蓋著織錦頭帕,一邊給他們斟香茶,一邊操著濃重的高山瑤口音悠然回憶,“明誠啊……”

譚宗明端著茶凝神聆聽,汪曼春則整個人都朝盤乙姑挪了過去。

“我不記得這個名字了。不過那時候,真有個軍官到鄉裏來,問我一個做湘繡生意的老板葬在哪。我也不知道啊,他就走了,聽說去瀟水邊上立了個衣冠塚,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後來去哪了?”

“不知道,立完就走了,再沒見過。”

“他給誰立的衣冠塚?”

“不知道,好像是個女的,不知道是不是他老婆。”

譚宗明看了一眼汪曼春,“明誠一直沒結婚。”

“那那個墳現在在哪兒呢?”

“早就推平啦!八幾年修小水電,瀟水邊那些沒人管的野墳全都推平嘍!”

“當時是誰跟您說他去立衣冠塚的?”

“我一個遠方兄弟,在瀟水上打漁的,你們也不用問他,他□□時就死啦!”

“盤奶奶您再好好想想,那個軍官,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特別的啊……他身體很不好,腿有毛病,一直拄拐,眼睛也不好,還老咳嗽,咳得驚天動地的,真怕他把肺都咳出來……”

汪曼春麵露狐疑,“這麼多年的事,您怎麼能記這麼清楚的?”

老奶奶核桃似的臉上現出幾分赧色來,“哎呀……你們不知道……咱們碼市那幾年,總共就接收過那麼一個部隊下來嘛!再說……那個軍官啊長得真好看……我那時十五歲,可從來沒見過那麼好看的小哥哥……偏偏一身的病這不好那不好的,多可惜啊……”

譚宗明想得更多,“明誠級別不低,他就自己一個來嗎?鄉裏沒有人陪著?”

盤奶奶搖頭,“我可不知道他什麼級別,我還以為他是個兵呢,也沒有掛勳章嘛,是一個人來的……不不不,好像……好像還帶著個小娃……”

“小娃?”譚汪兩人一齊叫出來。

“嗯,一個小娃,遠遠站著等他,我也看不仔細……”

“男孩女孩?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一連串的問題,盤乙姑的回答全都是不知道,不記得了。譚宗明無法強求,對一個年過八旬的老人,六十多年前的事早已淡若雲煙,能回憶起這麼多細節,已是拜明誠強大的個人存在感所賜,若換成個麵貌普通的人,他能得到的信息恐怕根本是零。

一切線索在1950年秋天的碼市鄉戛然而止,除了一個意外出現的孩子。能“遠遠站著等他”,這孩子絕對不會是戰後出生,而譚宗明百分百確定,明誠直到被捕都不曾婚娶,何來一個這麼大的孩子?

“這孩子……會不會是爺爺的?”譚宗明謹慎地問汪曼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