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過一段時間。”和尚說得曖昧,含笑看著肖吟作何反應。
冷麵天君不漏眼風,隻有喝茶的手頓了半刻,眉頭也皺起,不細看,倒還瞧不出。
“同住?”聲音愈發冷了,同肖吟喝過幾百年酒,白悟虛了解他的秉性。
喲,這是生氣了。
似笑非笑的討厭神情加倍濃重,換來肖吟森然一瞥。
細數三界,也沒幾人受得住靈虛天君冷眼一顧,偏巧白悟虛就是一個——
天生的厚臉皮,刀槍不入,拉抻不破。
“看上人家了?”白悟虛問他,神情狹促。
天君沉默不言。
“果然還是喜歡妖怪啊。先是洛回雪,現在換了小響。”
想起從前癡戀兄長戀人的荒唐,肖吟既慚又憤。可是,白悟虛對鼠妖的親昵稱謂,卻又讓他陡然生出許多不滿。
鼠妖對誰都好,偏就對自己冷淡。
“他從前同凡人相戀過……”想起商響口中那個美貌的窮道士,向來太上忘情、不生迷惘的天君頭一次為怨妒所苦。
白悟虛眨眨眼:“是啊,他是個情種,為了那道士,把來生壽數都給了他。”
肖吟恍然。
原來,他是為了那道士才斷了尾巴……
心疼和妒忌交織著。
生出煎熬的滋味。
不過是區區凡人,怎麼值得他犧牲至此。
白悟虛看著舊友,眉目含笑。
話該點到即止。
他還記著商響的囑托。
問不出什麼,肖吟悻悻而歸。
進入院中,恰逢商響在院子一角生著一個小小火爐。
“在做什麼?”
鼠妖蹲在火爐前,窄而白淨的臉在微暗的天色下映著跳動的火光。
橙色的光暈裏,鼠妖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球像是引人墮落的深淵。
“燉雞湯。”
他回答道,目光又放回爐子上的砂鍋裏。
沉默了一陣,又抬頭,問:“你喝嗎?”
原本隻是一句客套,天君卻立刻變出了兩個白瓷碗。
商響愣了一愣,以為他喝慣了玉露瓊漿會拒絕,這會兒卻讓自己下不來台。
倒不是舍不得那一碗雞湯,就是不大想同這個頂著肖吟麵孔的神仙相處。
至於為什麼,心裏似乎有許多理由,但這些理由卻又都不是真的。
慢火熬了一個小時,終成一鍋鮮湯,撇去浮在最上麵的金黃雞油,底下翻滾著泛白清透的湯。
舀了半碗,商響遞給肖吟,默默無語的,懶得再說平日那些夾槍帶棒的話。
從前的事,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強求。
怪不得他。
然而,雖是不怪,卻還是有些怨在的。
地府等他的承諾,還是被死掉的肖吟忘記了。
雞湯還在熬著,咕嘟咕嘟冒著泡。
商響給自己盛了一碗,瓷勺攪動著,太燙了下不了口。
天君倒是喝了個幹淨。
一老一小兩隻貓聞到了味道,都過來討食,商響挑了點雞胸肉,用筷子挑了喂它們。
吃飽喝足,貓兒發出饜足的叫,在這瑟瑟秋風裏,不是什麼太好聽的動靜。
“白悟虛說,你的尾巴是為了那道士斷的?”
沒頭沒腦的,商響聽到這樣一句。
愣了一下,心裏暗自埋怨和尚大嘴巴。
“是,年輕的時候不懂事……”
想了想,卻也隻能這麼回答。
至於那些傾慕的心思,說出來也是笑話。
摸了摸老貓的頭,商響沒去看天君臉上的神情。
下午風太大,倒是刮走了頭頂上的積雲,玲瓏的月色,照得地上起了一層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