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讓出一條通路來。
阿寅現在的身高已經與王郎相若,他來到鎮玄與王郎中間,將王郎護至身後,似一隻雄糾糾的小公雞般,仰頭瞪著鎮玄。
鎮玄看著眼前的阿寅,仿若少年陸維的阿寅,心中的感覺既複雜又強烈。
愧疚、驚怕、痛苦、酸楚……種種情緒若一道道枷鎖,糾結纏繞在他的靈魂中,無可解脫。
他知道他做錯了,是他對不起陸維。
陸維為了救他,於九天仙霆滅魂大陣之中,身體被擊作齏粉,隻留一縷殘魂進入輪回,轉生為如今的阿寅。
他理應好好的等阿寅長大,與之再續前緣。
然而他卻變了心。
是的,此時此刻,鎮玄丟開之前那些無謂的理由,就再清楚不過,他變了心。
他無可抑止的被王郎吸引,卻對陸維轉生的阿寅,從頭到尾都沒有半點感覺。
之前,他還可以欺騙自己說,那是因為阿寅歲數尚小,他是拿王郎消遣打發寂寞。
隨著阿寅逐漸長大,這個理由卻越來越站不住腳。
他當年與陸維在一起的兩百年間,因為陸維年老體衰,有幾十年未曾歡愛,卻也能感覺到深刻入骨的感情在兩人間時刻流淌,無論陸維如何老邁,也舍不得放陸維就此離開人世。
丟不下、放不開,千般眷戀入魂魄,萬種纏綿蝕骨髓。
麵對阿寅,他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甚至有時候他故意想要親近一下阿寅,都會覺得心裏有關隘過不去,繼而一百零一次祭出阿寅還小的借口,轉過身去西偏院找王郎。
若他真的隻將王郎看作消遣的玩意兒,那麼他為什麼又要去打探王郎的過去?
他為什麼,會因為王郎的過去勃然大怒,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控製?
他明明是,把王郎看成了重要的所有物;他明明是,對王郎動了真心。
所以才不能容忍王郎的曾經,繼而想要殺了王郎,卻又無論如何不能真的下手。
鎮玄在短短時間內,與阿寅的對峙中,想通了這一關節之後,心中震驚非常。
阿寅卻右手揚起,召來一股水流,在掌中凝成冰劍,一劍便朝著鎮玄刺去。
其勢迅如奔雷,用盡了全力,毫不留情。
鎮玄因心中的震驚而怔在原地,被那柄冰劍“哧”的一聲貫穿了肩頭,血流滿肩,卻恍若不知。
等鎮玄因肩頭上的劇痛而反應過來時,第一感覺竟是輕鬆了些。
對陸維的愧疚,對自己負心的悔恨,被戳穿實情的震驚恐懼……似乎都淡去了不少。
所以鎮玄甚至勾起唇角,朝阿寅笑了笑。
阿寅也沒料到鎮玄不躲不避,自己一劍竟將鎮玄刺傷流血,先是有些心虛的鬆開劍柄,繼而想起爹爹的狼狽之態,又憤憤起來,轉身從芥子空間中抓出件薄披風,披在陸維的身上,聊以遮掩,道:“爹爹,我們不要留在這裏了,我們走。”
鎮玄看著阿寅將王郎扶著離開河岸,身形微動,便攔在了兩人麵前,道:“阿寅,你打算帶他到哪裏去?”
阿寅卻朝他嗬斥道:“你管我呢,讓開!”
阿寅對鎮玄向來如此,毫無尊重敬仰,以及對高階修者的本能畏懼之意。
一方麵是因為這些年來,鎮玄對阿寅寵溺過度,讓阿寅養成了在他麵前無法無天的性子;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鎮玄將他當作陸維轉生,自不肯做他長輩、教他尊師重道。
鎮玄肩頭的冰劍已經消散不見,然而留下的血窟窿還在汩汩往外冒血。
鎮玄搖了搖頭,語調堅決的朝阿寅道:“不,你們哪裏都不能去。”
他雖是朝著阿寅說的這話,一雙黑眼卻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王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