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維打過的那個獨臂乞丐,倒是有些不甘心,傷好後偷偷摸摸的在陸維新家附近轉悠過幾次,最終發現無隙可尋,又怕再挨打,也就灰溜溜地去了別的地方,不敢再出現在陸維麵前。
之後,陸維將阿寅送去私塾念書,讓阿寅多接觸一些同齡的孩子,知曉一些世事;而他自己,則去附近的木匠鋪找了份工。
木匠、石匠中最賺錢的,莫過於雕花匠。
陸維本就眼光上佳,又會畫畫,在木匠鋪子裏適應了一陣子刨子鋸子鑿子等各類木匠工具的使用,就成了老板離不得的人,鋪子裏最好的雕花匠。
別的雕花匠都是會幾套普通的吉祥花樣,尋常老百姓人家夠用就行,陸維卻能推陳出新,自己繪了樣子雕花。
陸維的手穩,雕出來的花樣兒既新鮮又好看,時日一長,名聲竟漸漸傳到內郭去了,不少達官貴人、豪紳富商,都指名要他在新打的家具物件上麵雕花。
老板見他行情好,生怕他被別家的木匠鋪子挖去,於是給他加了數倍的月錢、外帶年末花紅,還惟恐他累到手不穩,不再教他接外郭平民錢少的單子,隻接內郭那邊賺錢的大單。
這天在店裏,陸維正往張黃花梨拔步床上雕花,因是內郭一戶豪富人家為獨女準備的嫁妝,雕的是百子千孫、榴實萬結,以圖個好彩頭。
老板的大女兒珍珠端著碗湯圓甜酒,推門進來,朝陸維笑道:“王哥哥歇會兒,來吃碗湯圓暖一暖。”
珍珠身材窈窕,容貌秀麗,穿了條桃紅的裙子,過了這個年就滿十三,正是娉娉婷婷的豆蔻少女,花骨朵一般的年華。
眼下剛進冬,其實店裏燒著火盆並不冷,但大約是為了拉攏他,老板默許妻女時常給他送些熱茶點心什麼的,於是陸維朝珍珠笑笑,放下手中的活兒,接過那碗湯圓甜酒舀著吃。
湯圓白胖細膩,桂花黑芝麻的餡兒,倒是十分可口。
珍珠望著陸維在那裏端碗吃湯圓,一時之間竟望的癡了去,心中暗忖,王哥哥生的平平常常,既不魁梧也不高大,甚至還有幾分瘦弱,放在人群中根本就不打眼。
不說別的地兒,就是她家鋪子附近,好幾個向她獻殷勤的後生,都長得比王哥哥要高大端正。
然而為何她總覺得,王哥哥的坐立行止就是與旁人不同,既利落又颯爽,就是那張普通的臉,也讓她覺得十分舒服,總惦記著多瞧幾眼。
自打王哥哥來了她家的鋪子,她已經說不清有多少次,在夢裏夢見過王哥哥。
陸維這個時候剛好吃完,發覺珍珠在偷偷看他,當即放下碗,抬眼投以疑惑的目光。
珍珠臉上紅了紅,掩飾地走到那張黃花梨拔步床旁,小心翼翼撫過床頭繁複美觀的雕花:“王哥哥手藝真好,也不知到了珍珠出嫁的時候,能不能有這樣一張床陪嫁。”
說完之後,珍珠臉更紅了,臊的低下了頭,然後上前幾步把空碗拿走,轉身出門。
珍珠說的這句話,若放在現代自然是平常;但這是重視禮教的古代,珍珠雖然不是什麼住繡樓、使奴喚婢的閨秀,卻也是將滿十三的未婚少女,在一個男人麵前談論自己將來出嫁的嫁妝,顯然很是不妥。
陸維摸摸自己的臉,再想想自己現在的年齡,以及鰥夫帶孩身份,並不認為以珍珠的條件會看上他,然後覺得珍珠應該隻是一時失言,所以才臊著走了。
再說了,老板也萬萬沒有把自己一個未出閣的親生閨女,嫁與別人做繼室的道理。
陸維笑著搖了搖頭,不作細想,把手洗幹淨,又開始繼續為那張拔步床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