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鎮玄的話,陸維馬上意識到,那隻雞不是鎮玄捉給他吃的。
而那些板栗鬆子什麼的,應該是鎮玄為那隻雞準備的口糧。
“這個……”陸維遲疑片刻之後,指了指廚房的方向,“已經在鍋裏。”
鎮玄朝廚房那邊望去,看到門前還遺留有一大簇沾著血的白色雞毛,再聞到廚房裏隱隱傳來的紅燒香氣,哪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整張臉頓時黑了。
他卻也不說什麼,隻是一語不發的轉身,腳下木履踩著冰雪,朝洞窟內走去。
過了一會兒,就聽見有憤憤琴音從洞窟內傳出來。
陸維聳聳肩,一邊聽琴,一邊將燜好的米飯和紅燒雞塊盛出來,開始吃午飯。
縱然鎮玄生氣,但肉都熟了,除了吃掉還能怎樣?
因為怕再刺激到鎮玄,他卻也沒端到洞窟內吃,就在還沒完全搭好的廚房裏吃了。
好在他頸間圍著火鼠皮,灶下的火也燒得正暖,又有定風石阻擋穿堂而過的寒風,縱是現在房子還缺牆少頂的,倒也不覺得如何。
一邊吃,一邊還有心情欣賞鎮玄的琴音。
說句實話,彈得不怎麼樣。
這裏破了音,那裏又指法滯澀……嘖,也就是好歹能聽出來是首曲子。
他稱帝那一世,自幼習君子六藝,樂一道也是學過琴的,而且於琴的天賦造詣頗高。
隻是後來領兵打仗,又跟劉琥糾纏不清,繼而稱帝,事務繁雜,漸漸荒廢了這些。
但鑒賞能力始終在。
吃完飯之後,陸維擦幹淨嘴,收拾了鍋碗,這才踏入洞窟。
隻見鎮玄盤腿坐在寒玉床上,身前懸浮著一架七弦琴,修長十指置於其上彈撥。
七弦琴品相不俗,整體呈現出一種剔透的青,仿若是置於綠葉之上,瑩瑩欲滴的露水之色。
其聲潤靜圓勻、清淡微遠,配鎮玄這一手不怎麼樣的琴技,真是挺可惜的。
陸維走過去,坐到鎮玄身旁,放輕了聲音:“道長,不知者不罪。”
鎮玄抬眼看了看陸維,神色冷冷,手下並未停止撥弦。
兔食草,虎食兔,而虎兔死後,其身軀又歸於地下,滋養草木。
天道循環往複,千萬年來皆是如此。
他知道,陸維身為一介凡人,未曾斷絕俗世煙火,會做出這種事,其實是正常的。若要怨,也隻能怨他未曾想的周到。
他其實並未怪罪於陸維,隻是心中鬱鬱,不得不發。
“道長,要不然我去重新捉一隻雪雞來給你養?”陸維試探詢問。
反正他有火鼠皮,隻要佩上弓箭,這雪峰頂上哪裏都去得。
“行善事,當因緣際遇而發之於內心。如若刻意所為,便流於下乘。”鎮玄眼皮都不抬。
“道長有所不知,似我這等凡軀,若不進些肉食,便會氣短胸悶、日漸瘦弱無力。”陸維改為胡說八道的賣慘,“今日吃了道長帶回來的雪雞,純屬意外。既然道長不喜,以後我這一世便茹素齋食,再不敢沾半點葷腥,以贖今日之罪如何?”
鎮玄抬眼看了看他,神情間似乎信以為真,有了些震動,卻仍舊抿著嘴,不發一言。
“不瞞道長說,我亦略懂琴。如果道長不嫌棄,我便借道長瑤琴,撫琴一曲,以作賠罪如何?”陸維忍受著鎮玄拙劣的琴音,又道。
鎮玄這次卻沒有遲疑,袍袖微拂,那七弦琴便移至陸維身前懸浮,“彈來。”
陸維調試了幾下弦音,很快進入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