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贅的獨孤謀手忙腳亂的扶著自己,朱瑾早就嚷嚷要掀了這破布(羃離)自己走,獨孤謀忙安撫勸慰道:“所謂貴人呢,就要把自己放到規矩裏才顯得高貴,朱瑾,你看著羃離籠著你的全身,白紗搖曳,更顯朦朧,就仿佛神仙飛天周身的雲氣繚繞一樣……”

正在兩人拉拉扯扯的走到上船的橫木上,一陣強風吹過來,恰好掀起了朱瑾所戴的羃離,而朱瑾正被獨孤謀哄得‘撲哧’一笑,作勢就要打他,岸邊一個儒生打扮手搖折扇的男子恰好舉頭望見,忙把扇麵一展,提筆就畫,一麵摸了摸蓄在唇上濃黑而文雅的小胡子,一麵歎道:“人間百情,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此女相貌尋常,但是笑容卻生動鮮活……”

隻見他下筆有神,不一會笑眯眯的和獨孤謀打花腔的朱瑾嬌憨的樣貌就栩栩如生的出現在他那張畫滿形態各異的美人的扇麵上。

還意猶未盡的提上了幾句:“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就是該如此情形……師尊說師妹就在洛陽,讓我來送信到此地,說起來我也有十來年沒有見過師妹了……不知道師妹此時長成大姑娘了,樣貌性情是否和小時候一模一樣……那個被胖叔送到慈航靜齋做幌子的女子如今以簫技震驚當代,那些江湖人也看在師母師尊的麵子上稱她一聲青璿小姐……不過她的簫技的確是煞費苦功、感人至深……”一麵搖頭沉吟,一麵又摸了摸他唇下的兩撇小胡子,顯得文采風流,說不盡的倜儻不群,瀟灑自如。

若是朱瑾見到又要吐糟道:“裝帥!模仿誰不好,偏偏是我講的古龍群俠裏的那個四條眉毛陸小鳳!有句俗話可是胡子眉毛一把抓,看我不把你的胡子剃了貼到你眉毛上去!!”

在長安

長安這個將來成為二百餘年間唐代的政令中樞所在、會和洛陽並稱東西兩都的城市,此時還顯得有些簡陋,城內還沒有巍峨宏大的大明宮,城外還沒有驪山上洗凝脂的華清池。

李淵接見朱瑾和獨孤謀夫婦兩人的地方是在大興宮,這座宮殿建於前朝初年,位於長安城中央的最北部,東、西、南、北四麵共開有十個城門。

朱瑾籠著羃離,騎著一匹溫順的母馬和獨孤謀並騎由北麵的一座城門進入到宮城之內,此門地勢較高,俯視宮城,如在掌握,後來聽到引領他們入城的裴寂介紹到此門名為玄武門,朱瑾不由的神色一凝。

“朱瑾,你怎麼了,是一路奔波,身體不適嗎?”獨孤謀看到朱瑾不對勁,有些擔憂,從一側握著朱瑾的手,給予安撫。

“沒什麼……”想到之後要在這裏發生的喋血的一幕,朱瑾就心下惻然,她卻什麼也不能說,隻是用力回握著獨孤謀的手,低聲道:“阿諶,李大李二之間必有一場殊死爭鬥,你千萬莫要摻和進去,切記切記……”

奪嫡之事古皆有之,幼時親曆楊廣楊勇之爭的獨孤謀自然知道這是機遇也是陷阱,從龍擁立之功雖然能博個封妻蔭子光耀門楣,但是稍微不慎就是身死事敗之禍。

李淵憐獨孤謀身體不好,於是在宮內又給他們準備了肩輿(二長竿中置椅子以坐人,其上無覆蓋,很像四川現代的“滑竿”。),坐在另一具肩輿上的裴寂也道托了朱瑾和獨孤謀的福,李淵雖然仁厚,裴寂又在他微末時就為他的至交好友,但是帝王威儀卻不容輕犯,君臣之別從武德元年起就有了分野。

待見了李淵,朱瑾覺得那個南麵稱孤的中年男子開始有了陌生感,不再是那個會悔棋和自己爭勝負的老小孩了,在獨孤謀的從旁指引下行禮如常,李淵見到朱瑾和獨孤謀仿佛從魏晉古畫中走出的標準的宮廷禮儀,讓自認漢家正統的他很是欣慰,這從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獨孤家的意向——向李家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