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陵衣,十九歲,此時正在做夢。
◇
葉陵衣,十二歲,行走在濺血的長廊。
風吹到耳邊的聲音很難聽,有如烏鴉叼著口風琴,噪音獵獵作響。他收回按死又一隻蟲子的指節,憑借記憶梭巡周圍的一切。
葉霜霜不見了……她去了哪裏……她會去哪裏……帶走劍的是誰……自己孤單地躺在安全區內……有人在保護自己……
“她去……找藥了。”葉陵衣緩緩開口,音調如同夢囈。
劍是她拿走的,毫無疑問,自己昏迷過去之後小姑娘一定會很驚慌,自己當初在倉庫暈倒的時候她找到過藥物,這說明葉霜霜至少懂得一些淺顯的藥理知識,她想救自己,對,是這樣,所以她將自己放置在安全區內,然後一個人出去收集藥品……
她會去哪裏?
殖民船上放有藥物的地方很多,倉庫、安全屋、住宅區和醫院,葉陵衣回頭看著被自己撕開的大門,腦子亂糟糟地甚至來不及去想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到底該如何才能擁有這等可怕的力量。霜霜在這個安全區內沒有找到藥物,所以她才會離開,打開房門後丁字路口有三條道路,安靜而肮髒。葉陵衣的大腦此刻正在瘋狂運轉,他的眼球泛著血絲,構思、回憶、判斷和審查快若驚鴻,葉霜霜往哪一邊走了?自己沒有這具身體的記憶,但根據之前很多次夢境來看這殖民船核心地帶應該是船頭的方向——那麼就是左手那條路,正麵這條是他們兩個逃亡過來的位置,霜霜知道這邊有很多蟲子……
葉陵衣看了看腳下支離破碎的蟲屍,這兩隻家夥也是從這個方向過來的,所以排除。
要賭一把嗎?他對自己說。
賭一把,醫院和戰鬥最前線的左邊,還是毫無額外信息兩眼一抹黑的右邊。
葉陵衣舔著嘴唇上的鮮血,苦澀中似乎微微察覺到有那麼一絲甘甜。
這是唯一的機會——他若有所悟,他隻有一次機會,左邊還是右邊,葉霜霜的位置,假如猜錯的話——
刀鋒架在心口,銳刃閃爍銀光。
他堅定了決心。
◇
葉雪峰,這艘殖民船上安保部隊的小小一員,此刻正在和他的夥伴們並肩作戰,將蜂擁而至的蟲群阻擋在核心區之外。
槍聲回蕩耳邊,葉雪峰視線掃過長廊盡頭飛濺的血漿,通訊器中傳來小隊隊長的聲音:“第三波攻勢結束,大家夥撐著點,蟲子的能量不多了。”
“隊長。”他聽見副隊在說話,“上頭剛剛傳來消息,要第一、第四、第七,三隻小隊通過便捷通道繞後包抄,爭取盡早解決掉敵人的後續威脅……”
“明白。”隊長一愣,“但我們是第三小隊啊,你和我說這個幹嘛?”
“額……四隊那邊人員損失有點嚴重,需要支援。”
“這樣啊……那,峰子,小劉,安東,你們三個去一趟四隊那邊。”隊長朝目前全隊中精氣神最足的三人命令道,“小心著點!別丟了咱三隊的臉麵,要是到時候啪嘰扔回來三具屍體,老子一定在你們腦門上撒尿寫個慘字……懂了沒有?!”
“明白!”
“是!”
“隊長你還是把尿給憋回去吧,等憋出個膀胱炎,申請退休還能多拿筆銀子……”葉雪峰笑道。
“滾犢子!”隊長一巴掌拍他後腦上,手中速射機槍的槍口一顫,沉聲道:“活著回來。”
“……是!”葉雪峰咧著大嘴巴,嗬嗬一笑。
但是戰爭和玩笑中間仿佛總是差了一段漆黑的距離,這距離埋葬著人們的屍骨,喜怒哀樂一文不值。
當三隻部隊最終趕到蟲族後方的時候,他們還剩下十七個人,一個半的隊伍。
“安靜。”四隊的副隊示意大家保持警惕,他的雙手連槍並於胸前,視線轉過某一處冰冷的牆角,用手勢示意他的隊員們——前方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