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卷番外(二)(2 / 2)

“世子放心,闞止手中即便有齊侯,但他與我一般無根無基,終究難以與樹大根深的卿族相抗。兩相之爭,右相必敗。”

“於安兄太過自鄙了。你與那書袋子闞止可不同。你手中有劍,心中有計,身前若能站上一個寵信你的晉侯,身後再得我齊國陳氏相助,何愁心中夙願不了?趙鞅已經老了,你的時機到了。盤的好言已經說完了,聽不聽,做不做,都是於安兄自己的事了。現在,我們不妨來說說我相父想聽的事吧!於安兄既要舍趙投陳,不知要拿什麼以示誠心?”

於安直直地看著陳盤,他的下頜緊繃著,嘴角像是因緊張而不停顫抖。可善查人心的陳盤知道,那不是緊張,是痛。因為就在剛剛的一瞬間,他看著這個男人一劍刺心,殺死了那個一直在他心底呐喊掙紮的自己。

“陳世子可聽說過‘天樞’?”於安張開了口。

“天樞?”

“天樞八卦,隱匿世間。蘭姬出自天樞,我出自天樞,趙氏未來的世子趙無恤亦出自天樞。趙無恤如今已身在臨淄,預謀刺殺邯鄲君趙稷、範氏宗主範吉射、中行氏宗主中行寅。世子若能答應助我董氏一族鏟除晉國四卿,我便將知曉天下所有機密的天樞拱手奉上。”

“很有意思,說下去。”

陳逆站在陳盤身後,這暗室裏正在發生的一切,他們口中正在謀劃的未來,對他而言猶如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黑白分明的世界,他看著他守護的那個人如一尾靈巧的海蛇遊戲其中,自己卻痛苦如簍中之魚。

當年,齊吳爭霸,一場艾陵之戰死了十萬人。戰場上,禿鷹蔽日,屍骨如山。如今,這刺客要亂晉,齊國要謀晉,晉國要奪衛,天下亂象已生,卻不知又要引多少人戰死異鄉,屍骨化塵。

陳爺,給我們添壺酒吧。陳盤回頭將近乎全滿的酒壺遞給陳逆。陳逆握著壺頸僵立了片刻,還是無言退了出來。

起風了,齊國要起風了。

正午的陽光合著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穿過趙無恤身前的一道貝簾,白玉螺叮鈴相擊的聲音叫他放下手中的密函抬起頭來。

這裏是清樂坊,雍門街上最聲名遠播的教坊,再桀驁不馴的風入了這裏也會被這裏千姿百態的女人化成一道醉人的香風。可他不是來吹香風的。他來,是為了等一個人。

這三日,一個個以花為名的女人從這道貝簾裏穿過,又離去。她們伏在他膝上,仰著桃花似的醉容喚他良人。他本可以將一個溫柔的情人演得更好,可現在,有的話,他對著那些臉再也說不出了。

自離晉後,他瘋狂地想念著那個將月光植入他心底的女人。他想她,這不講道理的感覺隨時隨地都會冒出來,然後完全不受控製地在他心裏左突右撞。就像現在,耀陽白日下,他坐在這裏卻像個不經人事的少年,一閉眼,滿腦子都是月光下她清涼圓潤的一抹肩,都是她踮著腳將那碗甜滋滋的涼酒湊到他唇邊時醉人的眼。

“紅雲兒,紅雲兒,我再不要與你分開……”

她現在可離晉了,到哪了?她來了,定不叫她再離他半步。

“家主?”

無恤睜開眼,一身儒服的張孟談帶著一個奉酒的小婢站在貝簾之外。

“坐吧。”他收了手中密函,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