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別人嗎?她也不知道,這世界謎題太多,那麼多人書寫,從不僅僅隻是幾個人的故事。

***

孟千姿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這兒的路並不平,有高低。

總有風,偶爾勁烈,間或和煦,孟千姿有時會恍惚,覺得這一陣陣風,好像一個個人,來如清塵去如風,也許某一天,掠過她身周的一陣清風,就是她熟識的某個人,離了塵世,又路經大荒,向她打個招呼。

還有霧,迷迷蒙蒙,飄飄渺渺,有時渙散,有時伴著她同行,像人的心事,說不清來處,也講不好歸處。

然後,她遇到一座墳塚。

不大,遠遠看去,像個饅頭包,走近了,看到墳塚的前方有個箱子。

石頭雕刻的、有鳳凰鸞花紋的假箱子,靜靜擱在墳塚邊,這應該就是彭一魚目混珠、以瞞天過海的那一口吧。

箱子邊有塊石頭,上頭有刀刻出來的幾個字。

彭一之墓。

彭一是個假名字,沒人知道他叫什麼,這名字隻不過是神棍編出來、方便講述整件事兒的。

誰會給彭一收葬呢,隻有江煉了,他受過很多苦,但仍有一顆柔軟的心。

他會這麼做的。

行李太重了,孟千姿就在這兒把包放下,歇了口氣,又往前走。

她不擔心有誰會把包拿走,這麼安靜荒蕪的地方,真出現個小賊,反而會是讓人欣慰的事。

不過,走著走著,就不荒蕪了。

她看到了畫,畫在地上的畫,那是龐大的、日積月累的圖幅,最早看到的那些,甚至被風蝕得隻剩淺痕。

畫裏種種,都是她熟悉的。

有懸膽峰林裏的那隻小白猴,瞪著眼,在貼麵膜。

有老嘎家的吊腳樓,樓底下,還堆著巫儺麵具、木頭鑿下的刨花,以及老嘎為自己準備的那口棺材。

有推著眼鏡的神棍,那架勢,似乎下一秒就要長篇大論。

有江鵲橋,搖搖擺擺的嬌憨模樣,如同往昔一般鮮活。

當然,最多的還是她:得意時的、泫然時的,還有咯咯笑著的。

……

這些,都是江煉的回憶吧。

她順著這些畫走,畫痕由淺漸深,這畫蔓延上長長的斜坡,又順坡而下。

孟千姿站上斜坡,淚水忽然滾落。

她看到江煉了。

他一個人,就在坡底,半蹲著身子,低著頭,好像在畫畫,這兒的畫都很新,刻痕很深,仿佛是地麵盛放出的花,無聲對抗著大荒了無際涯的孤寂。

孟千姿放輕腳步,慢慢走近。

她走到江煉身後,他沒察覺,還在刻畫,手邊有不少工具,木頭的、石磨的,也有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