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時,天地人間,仿佛起了白蒙蒙的霧氣,一切我都不再看得見。
21
看不見。
什麼都看不見。看不見葬風崖上夕陽如血,也便看不見全世界人善變的麵孔,看不見裂衣與習木,看不見了彌野,亦看不見蝶。若死是這樣一個狀態便好,我若能選擇逃離開一切不合意便好。
然而我本就已失去了這一切,如今又妄圖什麼再失去呢。
我是再墜落中,我是一個將死的人,或者我已經死去。我自一片黑暗中沉浸下去,無邊無際,我亦不願再看見任何顏色。
可是朦朧間卻仍然可以聽見一個女子自身邊輕輕說著。她話似綿長,似是要告訴我什麼,又似是在說給她自己聽。她說她自幼被訓練為殺人,為朝庭賣命,隱於世,依靠操縱異界以穩定朝政。她說她本是女兒身,卻一直欺瞞世人以男兒身份行走於江湖。她說她沒有料到居然有女子會對“他”如此癡情,不介意“他”隱秘的身份。然而“他”不愛她,亦無法與她在一起。“他”終於告知了她真相,以為她會失望得永遠離開,可是“他”想不到,那女子竟會一直尾隨於“他”,竟然在“他”危難的時候甘願為她一死。
竟會為“他”擋上那一條五彩霓虹帶。
她說著說著,聲音終黯了下去。
這故事這樣婉轉,自黑暗中仿佛歌曲一般,柔聲而起。
她說她懂我,她說你與蝶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背負著異於常人的能力,無法如常人一般生活下去,甚至無法追求愛情。這是無法控製的悲哀。
她輕輕問我,為何你當初要從葬風崖出來呢,在那個靈魂名利世俗都無法觸及的山崖上生活著多好,為何我要滾落至這塵世間,來接受世界法則的捆綁,被傷得無法醫治。
她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為什麼,你說為什麼。
我自黑暗裏隱隱看見那一片草原,看見彌野立在那裏,看見那沒人腰際的原野間彌野俊朗的身姿,還有他那一雙漆黑卻明亮的眼睛。
她仍然問,為什麼。
可是我發不出聲,我睜不開眼。
我沉浸在這一片黑暗裏,聽見她淡淡道,我得走了。我知你現在聽得見我說話,雖然你還未醒。習木與我們共同設了個局,來應付上麵那些命令除掉你的人。我們雖在懸崖邊留下了你的流水浮夢錦,然而這個局,卻需要習木的靈魂去證明你的死去。
這是我們的交易。
而他所找尋的那個姑娘,我已經借助異界的力量找到了,她並沒有死。
她的名字,是,裂衣。
她說完以後,接而有幾聲“咚咚”之聲,仿佛是她將什麼放在了桌上。她道,這些銀兩足夠你回到葬風崖。
這女子似乎轉身離去,然而走了一段路,又折回了我身邊,俯身的瞬間,那氣息就貼上了我的臉。她道,你還未引起組織上層頭目的注意,所以我們可以混淆過去。你快回葬風崖吧,那塊地方百靈不侵。
你還能幸福下去。她頓了頓,然後又補充道,我僅能如此幫你。
可是你為什麼要救我。我心中呐喊起來,為什麼?你我本是對立。
然而我沒有再聽見什麼聲音,隻是隱隱地覺得自眼前的黑暗中,浮出了一張臉,似是那個異常俊秀的暗泓,卻又似一個女子俊俏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