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癱軟在地的尼娜被列夫抱去外麵休息。喬越推開門,才發現外麵的空氣原來那麼新鮮。
燃燒的木棚已經燒成灰燼。淩晨三點多的天色朦朧發亮,昨晚能睡著的人很少,大多數都像蘇夏一樣坐在外邊等消息。
十一個小時的等待讓雙腿已經變得麻木,更不要說一直躬身實施手術的那幾個。她走到喬越身邊擦去他額頭上的汗,才發現男人透著一股從未顯露的疲憊。
“成了嗎?”
“成了。”
蘇夏鬆了口氣,算是一場混亂和難受中唯一的慰藉:“那簡直……太好了。”
喬越的身上全是血,再加上汗水浸染已經快分不清衣服本來的顏色。她看得心疼:“你休息會,我給你打了水,不過估計已經涼了。”
住所換到平房的側邊,狹小的空間聊勝於無。
喬越進去就脫下衣服:“沒事……謝謝你,辛苦了。”
“辛苦的是你們,還有沈斌。”
蘇夏把那件衣服放盆裏,沾了血.跡的衣服得快點洗,不然明天就洗不掉了。
……他現在隻有這一件穿。
她在外麵蹲了十來分鍾,像是發.泄般不住地揉搓上麵的痕跡,可邊洗眼淚邊往外湧。每一滴血.水都像是滾燙的,燙得靈魂都在發疼。
等一切收拾完畢回到房裏,她卻發現不對勁,手一鬆掉落在地:“喬越?”
喬越撐著角落,從來沒有壓垮的背此刻卻微微弓起。
他的額頭全是一層細密的汗,摸著也是冰涼,蘇夏又緊張又難過地幫他順背:“你在吐?”
男人擦嘴角,拍拍她的手背算安撫:“沒事。”
吐不出什麼來,隻是胃部陣陣痙攣。他比了個寬心的手勢,撐著慢慢坐回床邊:“別擔心,小毛病。”
“胃疼?”
“恩。”
蘇夏從背後抱著沒說話,可喬越感覺到背後的一陣濕.熱。
“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強大的那個人,甚至覺得你不會生病。”貼著他的背,蘇夏心酸得要命:“原來你會生病,原來你跟我一樣都是普通人。”
喬越沉默了會,把人拉到懷裏輕輕摟著:“所以,我在你心底形象已經崩塌了?”
“沒有。”蘇夏老實地搖頭:“隻是……感覺你離我更近了些。”
喬越把下巴擱她發頂上,忽然開口:“欠你兩年,用一輩子來還好不好?”
蘇夏把頭埋得更深,聲音喑啞:“……好。”
兩人都沒說話,喬越轉過身把她摟懷裏。胃痙攣算什麼,此刻蘇夏無聲的哭才是最讓他疼的。
昨天發生的一切都需要個宣.泄口,無論是誰。此時此刻隻有拚命吸取對方體溫和心跳傳遞的能量,才能在風雨飄搖的寸土上得到些許慰藉。
“睡吧,能睡多就是多久。”蘇夏跪坐在床邊抱著他:“別什麼都撐著,你我都隻是普通人。”
雙臂收緊,隔了很久胸`前才傳來低沉的一聲:“恩。”
這件事被傳開後,影響遠比想象中大。
國內第一時間派出專機準備將沈斌和張曉軍接回,在他要走的前一天蘇夏去看了他。
男人身體很虛弱,神智卻很清醒。斷口處的疼折磨得他徹夜難眠,而現在最疼的已經不是手臂,而是心。
沒人敢再在他麵前提起“張曉軍”這三個字,沈斌也沒再問。
蘇夏把燒開的水涼好後坐在床邊的凳子上,隔了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聽說你這次回來,是為了帶我們走。”
沈斌垂眼,聲音啞得不像話:“如果沒有這次任務,我也會再回來。”
“可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或許會遇到更壞的事。”
蘇夏抬眼:“你要回去了,知道嗎?”
“知道。”男人扯了個笑,臉色蒼白得幾近透明:“當初曉軍陪我來,這次我陪他走。我去給他家當兒子,隻是不知道會不會嫌棄我這個殘廢。”
視線順著落在包紮的肩膀處,原本健壯結實的右胳膊被切除了。她再也說不出半句話,起身給他倒水來掩蓋落下的淚。
“我算是撿了條命。”沈斌在背後淡淡道:“隻可惜不能繼續效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