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軟榻上,輕聲唱道:
“悠悠紮,悠悠紮,巴布紮悠了紮,悠悠紮。
狼來了,虎來了,馬猴跳過牆來了。
寶貝寶貝怕不怕?閉上眼睛別哭了,巴布紮。
悠悠紮,悠悠紮,巴布紮悠了紮,悠悠紮……”
還未唱完,福惠道:“額娘在天上叫兒子呢。”我心驚膽戰,拍兩下福惠臉頰,“不許胡說。
”福惠嘿嘿一笑,忽而緊緊抓著我手臂。我見福惠臉色紫黑,呼吸急促,神情極為痛苦,忙大聲道
:“吳太醫。”又道:“瑪格,快去稟告皇上,說八阿哥病重。”把福惠放到床上,吩咐辛姐將窗
戶打開。
吳太醫應聲進門,為福惠把了會脈,“娘娘,八阿哥的病來得太突然,臣隻能盡力一試。”
原來不管是誰,都逃不出曆史的真諦。年暮瑤是,我和我未出世的孩子是,福惠亦是。
我頓覺天旋地轉,扶著床沿,緩了緩勁,厲聲道:“你快點給我診治,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
要治好。若是治不好,你沒命回你朝鮮老家。”吳太醫顫聲道:“臣定竭盡所能救治八阿哥。”
話剛落音,福惠雙眼一閉,胳膊一垂,一動不動的躺著。吳太醫滿頭大汗,把脈的手直打哆嗦
。我火冒三丈,一腳踹開吳太醫,怒道:“沒用的東西。”對小玉福道:“將所有的太醫宣來。”
小玉福“嗻”了一聲出門。我將福惠抱到院內的躺椅上,試著做人工呼吸,一下、兩下……十二下
、十三下……
也不知做了多少下,隻知福惠就算難逃一死,也要讓胤禛見福惠最後一麵,絕對不能讓胤禛遺
憾終生。無奈不管我怎麼努力,直到手腳和嘴唇發麻,福惠仍無蘇醒的跡象,甚至連呼吸似乎都已
停止。我心急如焚,淚如泉湧,明明知道救不了,還是固執的堅持。
“兒子……”胤禛著急恐慌的聲音遠遠傳來,我立即停止人工呼吸,伸出顫唞的手探福惠鼻息
。那裏什麼也沒有,隻有風吹手指的冰涼感。我毛骨悚然,心似萬箭攢,兩行淚仿若凝結了般,兀
自掛在下巴上。
胤禛的腳步聲接近耳邊時,我抱著福惠,失聲痛哭。一隻大手將我拉開,我見是臉色煞白的胤
禛,不管古人有何忌諱,連同福惠一起,撲進胤禛懷裏,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可以
留住,但還是沒能做到,還是沒能做到。”胤禛長長歎息三聲,摸一下福惠脖間的鵝黃數珠,淡淡
的道:“將八阿哥抱走。”
一個太監接過福惠,慢慢走向院門。我靠在胤禛胸口,聽著胤禛急速的心跳,淚似雨下。胤禛
道:“你們跪安。”扶我進屋,擁我入懷,帶著顫音擠出一句話,“梓悠,如今,我身邊隻有你和
十三弟了。你們要答應我,一定要活到一百歲,我不想一個人活那麼久。”我泣不成聲,默默點頭
。
良久,聽到“吧嗒”一聲響,兩滴淚流到我手背。淚從半百老人眼裏緩緩落下,帶來一份濃濃
的父愛。那父愛嬌縱得讓人嫉妒,纏綿得讓人羨慕。在世停留七載,不管人力多大,最終逃不脫被
吹幹在冷清空氣中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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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七年春
入春後,福惠夭折的傷痛漸漸遠去,每日悠閑的生活,偶爾找找樂,開懷一笑,覺得仿若年輕
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