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榮出帳,伸手捏著我肩膀,使勁一拉,我雙手被迫放開十三爺冰涼的胳膊。
一身白勁裝的十三爺,挺拔俊雅,瀟灑不羈,臉上沒有一絲懼色。雖然神情是委屈不滿的,但仍然笑著說:“悠璿,你放心,皇阿瑪一定會還我一個公道。你轉告靜姝,讓她做好壽包,十月初一過壽辰時我要吃。”
我咬住嘴唇,忍住快滴落的淚,笑著點頭。他朝我微微頷首,似在暗示我他一定沒事,又似鼓勵我不要這麼脆弱。
兩位侍衛向十三爺做了個“請”的手勢,十三爺昂首挺胸,邁著穩重矯健的步子走。他高大的身型連著長長的背影,鏗鏘有力的走。一陣風吹來,袍角隨風飄,雖然有些孤寂,但沒有害怕,沒有畏懼,隻有堅定,隻有隱忍。走了一會,白影漸漸模糊,袍上鑲嵌的幾十顆寶石,迎著日出翠生輝。
若榮放開我,我跌坐在地,腦海裏閃現出康熙四十二年江寧行宮內的情景。那晚,解語亭外的垂絲海棠邊,一襲白衣的十三爺手握玉笛,吹奏《陽春白雪》,挺立的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就像一位虛無縹緲的仙人。
雪珍拉我起來,我連連搖頭,眼淚噴湧而出。十三爺未來的命運究竟會如何?曆史知識粗淺的我實在不清楚,我隻知他是四爺誠摯的患難兄弟,互依的真心知己,治國的得力助手。
若榮柔聲勸我一會,我還是茫然坐著。他一把拽起我,我無力靠在他肩頭,想著四爺曾說隻要我和十三爺能在他身邊,他就很滿足,不斷反問自己,造成這樣的局麵,究竟是誰的錯?誰的錯?
————————————————————
今天要拔營回京,天未亮起床,坐在軟榻上,心情很沉重。
康熙在昨日把鎖押了半月的十三爺放出,雖然沒有深究射箭的事,但對十三爺的態度有些不同,冷漠中有無視,失望中夾雜著無數猜疑。
我曾私下裏找過八爺,試問這事是不是跟他有關。他做顧而言他,到最後,給我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人生就是一出戲,我方演完你登場,不管紅生或小生,假假真真假作真。”
我歎幾聲氣,失去寵信就失去寵信,反正害他的人不會有好下場。想著八爺未來不樂觀的結局,胸口有些憋悶。想完八爺,又想十四爺。他究竟有沒有參與這事?不管有沒有關係,目前他的嫌疑最大,回京後定要仔細問問。
洗漱完畢,開始收拾東西。回想一月前的八月十五,繼續疑惑。
那晚,如期收到四爺托十三爺交給我的信和壽禮,也再次聽到有人用琴彈《斷清秋》。不但如此,還用琵琶彈了兩遍《婉婉語》。我現在對這位神秘的音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隻聽一遍就能記住吹奏的曲子,想必和十三爺一樣,是位音律奇才。如果明年再次隨駕,再次聽到,定要循聲拜訪。
收拾大半晌,除四爺送來的一封信和一卷畫卷,其餘的都裝好。我坐在軟榻上,撫摸“悠璿親啟”四個大字,又陷入拆與不拆的複雜思想鬥爭中。
想了一會,放下信,拿起畫卷,細細察看。
這卷畫卷同上次一樣,用絲綢包好。解開銀白色絲線,展開絲綢,仔細數了數上麵繡著的茶花,一玫紅、三大紅、三粉、三紫,共十朵。
為什麼是十朵,不是九朵,或者是十一朵?略微思索,頓時明白,悠璿第一次和四爺見麵是康熙三十八年,到目前為止,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