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歎氣,輕聲問:“格格知道皇上把誰賜給十三爺了嗎?”她臉色一沉,幽幽的說:“是兵部尚書馬爾漢的女兒,明年開春就要完婚,而且還是嫡福晉。”十四爺拍掌大笑,朗聲說:“十三哥老大不小,也該有個嫡福晉,他為何不高興?難道……”
說到這裏,十四爺把一道複雜的眼光射向我。我一怔,眉頭微蹙,張了張嘴要問,十三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誰說我不高興了?我欣喜若狂,一會出宮就去買鞭炮放,還要喝酒大肆慶祝。”他踏著大步走進,紅袍角隨風輕舞。雖然滿臉笑意,但眼底的抑鬱是遮不住的。
玉盈快速走到他身邊,拽著他的胳膊,低聲細問。十三爺拍幾下她的肩膀,連連搖頭。我靜靜看著他,心情十分沮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走到我身邊,笑道:“你放心,我心情好得很。即使有了嫡福晉,我也……”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轉頭看向十四爺,大聲說:“走,十四弟,賞個光,陪我去騎馬射箭。”十四爺狡黠一笑,連連點頭道:“好,今兒就跟十三哥較量較量。悠璿,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兩位爺一麵說著,一麵走向院門。我和玉盈公主站在當地,互相對望幾眼,同聲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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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宴席上發生那段小插曲後,若榮不似以前那般愛笑。今日剛布置完侍衛的值班次序,他一動不動的站在乾清宮門外,沉默不語。我走到他身後,開玩笑道:“難道是在想那位熱情火辣的雅馨格格。”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我看一眼他有些消瘦的背影,轉身進宮。
為康熙研磨,理書,添茶,捶肩背。一個時辰後,再次走到宮門外,他還保持著方才的站姿。
今日是個陰天,秋風瑟瑟吹,調皮的細塵在他身後盤旋。風驀地停止,灰塵緩緩落入地麵,若榮隨之轉身。
對上我疑惑關切的眼神,他淡淡的說:“如果有空,陪我沿廣場走走。”我吩咐采藍和環秀好生安排康熙的晚膳,同若榮在諾大的乾清宮廣場繞圈。
踱了一會步,寒風再次怒吼,呼呼叫囂天地,天色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眼看一場暴雪就要降臨。
若榮仰望天際,嘴裏念叨:“夜色寒,月如冰,人心冷,心神俱傷誰人知?悲!悲!悲!北風惡,雪飄零,物無情,哀怨痛苦無人曉。錯!錯!錯!”
我輕聲道:“還在為雅馨格格的事費神嗎?”若榮站定說:“雅馨格格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我點頭,和他並肩站著。他淒楚的說:“自她的魂魄消失在紫禁城,我的心也隨之而去。我們兩個,一個是夏天的雨,一個是冬季的雪,注定不能相守。”
原來他真的經曆過一場生死相隔的愛戀,難怪那晚會有那樣的情緒。我輕輕歎氣,陪他走著,默默無語。
走了幾步,他歎道:“康熙三十五年,我十六歲,貞兒十四歲,我們一見鍾情,彼此相愛。但作為八旗女子,必須參加三年一次的選秀。康熙三十六年,她入宮選秀,後被選中,成為貴人。同一天,皇上為我指婚。從此,我們被這道高高的院牆阻隔。”
天空開始飄雪,他指著在雪中巍峨挺立的午門,神情既哀怨又無助。我暗自悲慟,暗自怒罵,又是選秀惹的禍。
他沉默一會,輕聲說:“為了能遠遠的看她一眼。康熙三十七年年初,我考取三等侍衛,成為皇上身邊的禦前行走。一年當中,倒也能見上兩到三次麵,但每次隻能用眼神交彙,從未說話。康熙三十九年,她得了一場大病,再也沒有好過,離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