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市時分,街道上商客雲集,來往人流如織,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茶館裏說書的,正搖著一把缺了口的帖絹紙扇,口沫橫飛的講著《木蘭辭》:“且說這個花木蘭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在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疇,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軍甲一穿,赫然是個風流倜儻的英俊少年郎。”下麵的人聽的津津有味,沏茶的跑堂在相鄰隻隔半尺的走道上穿梭自如。
坐在遠處窗台下的兩個男子,一人悠閑倚著窗欞,手中捧一碗香茶,而對麵的年輕人一邊嗑瓜子一邊聽說書,至□處還會拍掌叫好。
“雖然東朝女將很稀奇,但據聞在北朝這卻很常見。”束發插簪的年輕男子,淡聲開口,茶杯輕輕擱回桌案,拿起手旁玉骨折扇,‘啪’的一聲打開,絹白扇麵上一筆書有風流兩字,頗見風骨。
“哎?”年輕人抹了粘在唇邊的瓜子皮,眼睛瞪得老大,“焉逢大哥,你說的可是真?北朝還有女將的?”
誰能想到這個儒衫輕袍,斯文俊雅的年輕人居然就是東朝宮廷內掌領禁軍的大統領,單憑那打扇倚欄笑的風姿,說出去也沒人信。
“東突厥就有支藍羽軍,女子鎧領上皆別藍羽,很有名的,你不知道嗎?”焉逢眉彎一笑。
男子一手撓了撓後腦勺,赧然道:“我就是個普通小兵,要不是將軍您提攜,我還在守東華門呢,這些事我哪能知曉。”
“紹先,你能文能武怎不去考個狀元呢?”焉逢看著麵前的少年,目光閃爍笑意。
跑堂的上來加水,焉逢又讓端了碟瓜子。
名叫紹先的男子,聽他這麼一問,頓時跨下臉來,支支吾吾的隻說自己沒本事也沒後台關係,不敢貿然去投考,免得到時候一個名次都撈不上,太丟臉麵了。
焉逢頗體貼,瞧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未再追問,隻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顧紹先,潭州嶽麓書院顧潭兮校長的獨子,素來以才高德重而名甚天下,要不是遠在潭州的尚章飛來傳信,焉逢也不會知道這位出身世家的小公子居然會瞞著家人在禁衛軍裏當差,竟是一幹好多年,也算他本事大。說起來楚相的夫人也是出身潭州顧氏,與他還有些表親關係呢。
樓下街道忽然傳來喧鬧聲,焉逢和紹先同時朝外張望,隻見一隊京畿衛從南城門跑來,眾人避讓在一旁,不時有人竊竊私語一番。
“不會又是哪位大人缺胳膊少腿了吧?”說話的是焉逢的隔壁鄰桌,聽那口氣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最近帝都裏怪事不少,有好幾位大臣遇襲受傷,不是折斷了腿,就是砍傷了手,最離奇的是兵部侍郎私下上花樓尋歡的時候被人一刀捅了胸,萬幸沒死,隻是臉也被劃花了。東朝典律頒有明文,官員不得嫖私娼,凡被抓者一律按東朝律刑囚責罰。可憐的兵部侍郎被人捅了還不敢聲張,隻能一肚子苦水自己吞。
雖然這些事情沒弄出什麼人命,不過還是攪得風聲鶴唳,那些達官顯貴們人人自危。
“不知道這次又是誰倒黴。”紹先剝了粒瓜子丟入口中,一雙濃眉糾成了麻花。
焉逢淡笑不語,手中竹扇輕搖。
“出大事兒了,出大事兒了!”一道聲音叫叫嚷嚷的從樓梯口傳上,嗓門亮敞的將說書人的聲音都一並蓋了去。
一瞬間,整個茶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那嚷聲的男子扶著樓梯搽了把額上的汗,氣喘籲籲道:“剛聽說那京畿衛直接去了相國府。”他又大喘了口氣,楚詰素有賢相美譽,尤其受文人仕子追捧,可謂在朝有名,在野有望,有個書生摸樣的人急不可耐的催促:“你倒是喘什麼氣啊,快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