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先生也是南唐舊臣麼?”

盧士昌道:“先父當年乃熙宗皇上身邊帶刀侍衛,城破之時,與熙宗皇上……一同殉國。”

上雪點了點頭。盧士昌望著她道:“公主,二十年來臣四處尋找憶愁公主,卻隻得到噩耗,今日能得遇公主,實乃臣三生之幸!”他忽然跪在床前,目光殷切地望著她,語聲慷慨,“臣願奉公主為主,舉旗揮師而上洛京,為公主一洗殺母之仇、亡國之恨!”

上雪看著他,既沒有笑,也沒有激動,那眼神,甚至有些寂寞,“複國麼?”

“正是。”盧士昌看著她道:“宋珩逼人太甚,如今縱然不為報仇雪恥,亦要爭一條活路。”他緩緩道:“公主莫非忘了,那宋珩一心要置公主於死地,殺手刺客如影隨形,公主自問躲得過一次兩次,便能躲得過終生麼?”

“盧先生請起吧。”她淡淡苦笑,隻怕盧士昌還不知道,她的終生也不過隻剩半年了吧?他自然也不必知道——大約半年之後,便也差不多是他的死期了。

他未免太天真了些。難道他真的以為,那個看起來單薄溫和的人是真心與他合作麼?在嶽揚一劍刺來,身後那人攬住她的腰的時候,她便已知道了那是誰——

從離開京城起,她便一步也未離開過他的操控。從洛陽到君山的一路追殺,是誰屢次使她化險為夷?上了君山之後毒發嚴重,柳無枝為何及時出現?甚至下了君山後遇到鬱輕離的船,到如今到了這座莊院,大約都有他暗中導引。就算沒有小琢誤打誤撞把他們引來這邊,他也有辦法引他們來的吧?

這個盧士昌,大約手中有些人馬,隻是苦於沒有一個名份罷了。說什麼願奉她為主,隻不過借她一個皇室身份,好師出有名而已。

她隻覺有些好笑,心頭,卻禁不住泛上一股薄薄的淒涼。即使明明早就知道他別有所圖,卻依然還是會傷心。誰說早早通達透徹了就不會傷痛呢?就算能看透,也依然無法超脫——她愛這個人,當不願也不能傷害他的時候,便隻能傷害自己。

盧士昌很滿意。雖然他還不能完全掌握這位公主的心思,但是如今人已在他手上,無論她願意與否,都沒有太大關係了。

“公主果然深明大義。”盧士昌微笑得很儒雅,看著她的眼神卻隱隱有了些另外的味道。“公主請休息吧,臣告退了。”

他躬身行了一禮,轉身出門。

門輕輕闔上。封閉的密室裏沒有窗也沒有陽光,隻有燭光搖搖。上雪靜靜靠坐在床上,頸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為了讓她同意反她的父皇,安排了這麼一出刺殺的戲,他倒是對自己自信得很——倘若方才她果真就死在嶽揚劍下,不知道他會是個什麼表情?

她低低笑了起來。

在這種時候,倘若她自己不能讓自己笑出來,那麼,就真的可以絕望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寫著寫著忽然冒出一句“這個王八蛋”,呃,我到底是罵盧同學呢還是鬱同學呢……不過,不管是誰,王八蛋最後都會很慘的!!)

卅五、山有木兮山不知

盧士昌與上雪忽然失蹤,嶽揚已察覺其中必有異事,當即密報入宮,並調集一千軍伍圍住整個莊院。然而嚴封密守仔細搜查了三天,也未找出兩人的影子來,竟是消失得徹徹底底。

未能捉到二人,嶽揚對朱四等人也未客氣,將中了迷[yào]身無反抗之力的眾人全數射殺,隻放過了竹令青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