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嬤嬤抱著這樣的想法,在被關進水牢的時候,心裏滿滿的絕望。她雖然沒見過,也沒經過水牢這回事。但也在市井中,話本子上聽過、見過。她不過是個下人,伺候人的。若是雙腳都被廢了,那便是發賣了都不會有人要,這輩子恐怕也就乞討為生了。後來還是老薛想的主意,她雖然身為女子力氣小些,但抱著能活命的念頭,卻也到底撐了下來。

原本蔣嬤嬤的身形還有些微胖,這些日子一頓折騰下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她同老薛自嘲道:“這下可好,等回了謝家,怕是得有人跟我來求方子了。”

老薛耳朵一動,聽見了外頭有人過來的響動聲。他從欄杆上悄悄地下來,然後過去把雙手雙腳都僵住了的蔣嬤嬤也扶下來。老薛湊在蔣嬤嬤的耳邊道:“這感情好,保不定啊,到時候你能靠著賣方子賺上一筆。”

蔣嬤嬤斜睨了一眼老薛,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來。這人真是,在這種時候了,都還能有這份調笑的心思。

她彎腰從水底下摸上一把髒乎乎的東西來,給自己臉上抹了些。又往老薛臉上抹去——這是讓兩人看起來更淒慘些,不叫人發現他們二人在暗中用的巧力。

李老爺子打頭進來,一看老薛和蔣嬤嬤虛弱地靠在圍欄上,忙叫人趕緊把牢門給打開。“快些將兩位貴客給我請出來!”

老薛與蔣嬤嬤對視一眼,眼睛裏都放射出了光彩。

李家無端是不會放人的。他們還從人群中看到了李老夫人。可見是京中來人了。

拿著鑰匙守著水牢的下人被李老爺子一聲吼,連鑰匙都快那不穩了,好不容易抖著手把門給開了,一屁股跌坐在濕滑的牢邊泥地上。

方才李老爺子說了,這兩位是貴人。他平時可沒少欺負人。

吾命休矣。

四個下人一邊兩個,將老薛和蔣嬤嬤兩個人從水牢裏頭扶出來。

李老爺子堆著笑,搓著手問道:“兩位貴客身子可還受的住?我即刻叫大夫來給兩位看看。”說罷轉過身子,朝李老夫人狠狠一瞪,“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找大夫來!”

李老夫人咬著唇,半晌說了一句,“家裏頭養著的叫幺兒帶走了。現在外頭都把整個府圍起來了,我上哪兒去找大夫。”

老薛將全身的力氣靠在兩個下人身上,有氣無力地道:“回春堂的大夫倒是送了我些藥,就是不知道被老夫人收去哪兒了。”

攙著李老夫人的嬤嬤忙道:“我都收在老夫人的庫房裏頭了,全都在呢,沒人動過。”

“快些去取來。”李老爺子吩咐道,“將貴客安置在東廂房,趕緊去將屋子收拾出來。再令人告一聲守在門口的衙役,就說咱們府裏頭有人病了,要請大夫上門一趟。他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吩咐完,他又想了想。方才老薛提了回春堂,想必是有熟識的大夫在那兒。那不如自己也請了那位大夫來,讓人好好說個情。這般一想,便問道:“敢問……”他看了看李老夫人,用眼神問她,這位姓的什麼?

李老夫人哪裏知道,隻好搖搖頭。

李老爺子隻好道:“這位大哥,是請回春堂的哪位大夫比較好?”

本想用稱呼拉筋自己和老薛關係,既然不知道,那就沒法子了。

老薛沉吟了幾分,他有些猶豫。若是將單大夫叫來,怕是會讓人扯進這樁官司裏頭去。人家有老有小,還開著個養活人的救命醫館,到底是本地人,若是這次扳不倒李家,等人緩過氣來,他是要吃虧的。但翠濃還在回春堂藏著呢,不知道那小妮子的病可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