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黑貓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向陽送的,因為它保留著野貓的習慣,平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隻在早中晚吃飯的時候準時出現,所以江心遲叫它“哥薩克”,取其“遊牧”之意。
哥薩克發出幾聲不滿的貓叫,還用爪子撓得箱子刺啦刺啦響,但江心遲不為所動。他放好箱子,檢查了一遍房子的門窗,確認全部都關好之後,才準備出門。
江嶽市的機場是很久以前修建的,位置也很偏僻,坐車都至少要花費兩小時。因此,需要提前到達機場。但是,又由於江嶽市的天氣多變而難測,所以飛機經常會晚點,有時甚至會直接晚點到第二天。鑒於這種複雜的情況,老練的乘客知道,大多數時候,需要考慮的並不是能不能按時坐上飛機,而是應該帶什麼應急食品,以及如何打發突然多出來的時間。
江心遲作為在這座城市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自然對此一清二楚,因而他出門之後並沒有直接去機場,而是開著車,稍微繞了點遠路,來到了一家桌遊吧的門前。
去日島絕不能兩手空空,必須有所準備。
那邊的人既排外又難以信任,得有一樣用來打開門路的東西。
入夢之香。
江心遲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款中途夭折的半成品香水。
名叫“極樂桌遊”的老店開在舊城區的某個老小區的深處,仿佛故意躲著客人似的,若非迷路或是有人指引,否則很難找到它的位置。
老板不是別人,正是送他貓的向陽。
雖然名字叫向陽,實際上卻是個喜歡躲在陰暗的角落,一個人睜大眼睛觀察別人的,不好對付的人。
能和他成為朋友,完全是因為意外。
沿著記憶中的路徑,江心遲穿梭在漏水的管道和生鏽的欄杆之間,在一麵長滿了爬山虎的牆壁拐角,看見了常年灰暗的霓虹招牌。
上麵的“極樂”二字的筆畫可能因為種種原因而早已脫落,昭示著店主無心維護的事實。
江心遲看到大門緊閉,猜到這時候向陽可能還在二樓睡覺,也不客氣,直接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作為熟客,向陽給了他一把備用鑰匙,此次將鑰匙還回去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店內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人影,而且空氣中始終彌漫著一股死氣沉沉的黴味。煙灰缸隨意地擺在掉了漆的桌子上,裏麵的煙灰和煙頭不分彼此。
他正待摸索店內的燈具開關,燈卻突然亮了。
“江心遲?”
向陽打了個哈欠,一臉沒睡醒的迷糊樣。
“我要走了。”
江心遲開口說道。
“走?走哪兒去?”
向陽沒看他,自顧自在找什麼東西。
“日島。”
“嗯?”
向陽用看待外星人的眼神看著他,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了。
他湊近了江心遲。
“你?去日島?今天是世界末日嗎?”
“真的。我向公司遞交了申請,下午的飛機。”
向陽此時終於在抽屜裏找到了自己的最後一包煙,他慢悠悠地點燃一根,讓舒適而嚴肅的沉默暫時進駐了這間僅有二十幾個平方的屋子。
“難得,你不是號稱‘不動的圖書館’嗎?靜極思動也不是這麼個思法啊,二十幾年從不出城,結果一出就是直接跑國外,幹脆跑得更遠一些,去羅馬如何?”
向陽說完一大段話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他也不吐什麼煙圈,任由劇烈而有害的煙霧在自己的肺裏橫衝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