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島位於日本的最北端,北海道的最南端,南鄰輕津海峽,與本州島隔海相望;北抵阿依努駐地,以風雪為天然屏障,是一塊偏遠的不能再偏遠的廢土,被罪犯們稱為:“遺忘的樂土”。
從七八十年前開始,這塊地的作用就是用來流放罪犯與被廢貴族的,這些人在本州島唯唯諾諾,來到了渡島就耀武揚威,各自形成勢力;或稱聚落,或稱村,或稱町,使得這塊島嶼成為了罪犯們的“世外桃源”。這些人相互攻伐,搶奪資源人口,秉持著武力至上的信念,在一塊本就不大的平原上群雄割據。
但有一個地方卻是例外,無論是龐大的舊貴族勢力,還是窮凶極惡的罪犯,撞見這個地方的人不僅不會刁難,還會笑臉相待,噓寒問暖。
箱館城西三十裏,夭興町。
夭興町沿海,西麵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彼岸的天空閃爍著黯淡的亮色,雲層隱藏著夕陽帶來的最後一絲光輝。漸漸的,空氣冷了下來,仿佛北方的阿依努人不停的鼓動著雪神,讓霜凍降臨到這片島嶼上。
不過十月,天就降下了鵝毛般的大雪。
趙雲行抬著腦袋,眨巴著大眼睛,望著一片片鵝毛大雪,默默撐開了手中黑色的雨傘。頓時,白茫茫的沙地上綻放出一朵孤獨的花。
緊接著,黑色花朵身旁又綻放出幾朵五顏六色的花。
“爺爺說,戌時以後不見客。”
趙雲行的聲音很清脆,依稀可以聽見風的聲音,熱氣從嘴裏呼出,拍在麵前那男人臉上卻冷冰冰的。
“這不是還有半刻鍾才到戌時嗎?”
男人的聲音很硬,很僵,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想偽裝出一分強硬,結果話從嘴裏出來卻如嚼冰一般幹癟。
“爺爺說,戌時不是看日晷,而是看太陽有幾分落在雲裏,”趙雲行踮著腳尖,眼睛越過男人的肩頭望向西麵的雲朵,“按照爺爺的算法,現在已經戌時三刻了。”
男人的語氣愈發僵硬:“請趙老仙行個方便,事態緊急,事後定有重謝!”
聽到這話,趙雲行笑了笑:“爺爺說,那些說事後必有重謝的人是最沒誠意的。”
男人啞然,但立即從旁邊的黑袍人手裏奪過一個箱子,展示給趙雲行看,黃布包裹之中,十個通透明亮的參閃爍著血紅色的光。
“玉山血參活絡氣血,最是大補,如果趙老仙願替我們滅了那七八個山鬼,就用這十個血參做定金!”
聽到這話,趙雲行嘴角都快咧到眼角了。
“我爺爺還說,連山鬼都解決不了的聚落,他可懶得去!”
男人的瞬間如堅冰一般僵住了,他很想暴走,但寒冷的雪壓住了那顆急躁的心。
趙伏戎是整個渡島最出名的人沒有之一,此人法術高超深不可測,哪家出了小鬼妖精都靠他去解決。無論你在本州島多麼窮凶極惡,來到這裏都得尊一聲“老先生”。據說他流放到此的時間比所有人都久,所以生人變成了熟人,人們也就不叫他趙老先生,而是叫“趙老仙”了。
沒有人會疑惑北海道為什麼會有一個漢人,因為沒人敢去追問他的過往,即便有些知道一點的,也會選擇緘口不言。
隻是這個趙伏戎性情古怪、桀驁不馴,有很多奇怪的規定,得罪了不少人。島上有多少人尊敬他,就有多少人憎惡並畏懼他。
“趙老仙莫不是洗涮我?山鬼雖小,但刀槍不入,若非奇門之術,如何傷之?”
“不不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趙雲行看著那十個玉山血參,不著痕跡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我爺爺說,這種事情他不屑於去,我去就行了。”
男人的臉再也藏不住心思,垮了下來。
“你?”
看著這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男人拳頭青筋暴起,怒火就快要噴薄而出。
羞辱?
不屑?
男人的眼睛閃爍著雷光,右手已經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武士刀,虎口時緊時鬆,最終顫抖的右手還是放鬆了下來。
“血參我替爺爺收下了,我爺爺還說,我辦成事之後,可以要我自己想要的東西。”趙雲行將血參藏在身後,深怕男人改變主意,“彈弓我玩膩了,事成之後,你送我一張檀木弓就好!”
“……哼!”
男人不說話,冷哼一聲,扭頭就走,旁邊的黑衣人麵無表情,一聲不吭,跟著自己的主子一起走了。
趙雲行見狀,朝屋裏打了聲招呼,樂嗬嗬的就跟著走了。
爺爺說過,隻要雇主不收回定金,那你怎麼做都相當於得到了他的默許。
男人的聚落在夭興町北部十裏,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穿過一片濃濃的風雪,就到了這個男人的聚落——上章村。
村口聚集著百十號人,在寒冷的風雪之中瑟瑟發抖。當風雪中出現幾道雄壯的影子時,他們開始歡呼,身上的寒意瞬間去了一半,但僅僅幾秒,他們周身再次被霜凍覆蓋。
他們所期望的人並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