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顧嶸一聲質問,顧崢像是被人瞬間掐住了喉嚨,話音說道一半,硬生生的停了下來,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緊了緊拳頭。
“我恨她,如果不是她的出現,陸宛又怎麼會和顧旭嚴離婚……”顧崢的聲音低沉得有些喑啞。
恍然間他想到了自己那個硬是死死的拖著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十幾年不肯放手的母親,在看到顧雯模樣的那一刹那,臉上是閃過一道怎樣悲痛欲絕的神情,最後又漸漸的趨於平靜,直到心如死灰。
“顧旭嚴,我們離婚吧。”
在顧雯來到顧家的第二天,陸宛就當著顧崢和顧嶸的麵,神情冷漠的向顧旭嚴提出了離婚。
“……”顧旭嚴坐在沙發上沒有說話,目光幽幽的看著桌子上白的有些刺眼的離婚協議書。
“這麼多年了,我認輸了。我承認我輸給她了。”陸宛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神情黯淡的看著默不作聲的男人,抽過紙張,“唰唰唰”幹脆利落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一把推到顧旭嚴的麵前。
顧旭嚴看著簽名處尚未幹涸的筆跡,幽暗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情緒,但也隻是一閃而過,微微停頓了片刻,他還是拿起筆,緩慢而沉重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十六年了,顧旭嚴原本以為自己會和陸宛像現在這樣,如同陌生人一般永遠的生活下去,直到他帶著對林溪的思念,永遠的長眠於地下。
可是就在他找尋了三十年,即將要放棄希望的時候,他找到了林溪的女兒,林溪和他的女兒。
當年林溪一聲不響的離開了他,他怨過,也恨過,可都是到頭來,他還是忘不了那個女人,在和陸宛結婚後,他一直都在派人打探著林溪的消息,直到他找到了顧雯。
在將顧雯帶回家的時候,不知是出於對陸宛的愧疚,還是對兩個尚且年幼的兒子的保護,他第一次沒有坦然的將顧雯的身份公之於眾,而隻是作為收養的女兒留在了身邊。
可是陸宛第一眼看到顧雯的時候,她就知道是那個人的女兒回來了,那一雙眼睛和林溪太像了,簡直就像是林溪透過顧雯在幽幽的望著自己,嘲笑自己這麼多年來的隱隱堅守,最後還是抵不過她在顧旭嚴心裏的一絲殘影。
“唰”陸宛飛快的抽過顧旭嚴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書,看都沒看一眼,揉成一團塞進了包裏,冷冷的瞥了一眼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的男人,沒有一絲留戀的轉身朝門外走去。
“就這樣走了嗎?不帶我們走嗎?”
顧崢見兩人之間多年的拉鋸戰終於畫下了句號,心裏竟有些發慌,不由的從陸宛的身後跑了上來。
雖然他曾經多次想過,既然兩人過的那麼不開心,不如離婚算了,可是等到親眼見證了自己父母的決裂,顧錚的心裏竟突然有一絲微微的不舍和難過,從今天開始他就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停留取暖的地方了。
“不要過來。”
還沒等顧錚跑到陸宛的身邊,陸宛停住腳步,沒有轉身,伸手往後一攔,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的冷冷說道。
顧崢被自己的母親冷聲一嗬,怔怔的愣在了原地,再回過神來時,陸宛已經拉著行李箱走出了大門,直到身影消失在車門後,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那時候顧崢以為陸宛是恨他的,因為恨了顧旭嚴,所以順帶著連他都帶上了恨意,可是多年之後,顧崢再回想起那個場景,才終於察覺到了那一直被忽略的細節。
冷冷轉過身的陸宛分明是哭了,即便聲音裝的從容淡定,可是臉上卻已經淌滿了淚水,厲聲的叫自己不要過來,也隻是不想讓自己看到她哭泣的樣子,努力維持著一個在感情中失敗者的最後的尊嚴。
“沒有顧雯,他們一樣會離婚,顧旭嚴根本就不愛陸宛……”顧嶸聽著顧崢自欺欺人的借口,嘴角露出憐憫的冷笑,扶著樓梯的扶手,從台階上站了起來,一字一字緩緩的說完,緊接著不再看向顧崢,自顧自的往樓上走去。
“你就從來沒有恨過她嗎?”
顧崢站在樓梯旁,鬆了鬆緊握的拳頭,目光幽深的看著顧嶸已經顯露出疲態的背影,聲音沉沉的問道。
“沒有。”顧嶸輕聲的回應了一句,抬腿向樓上走去,後半句話隱沒在了嘴邊,沒有說出口。
我不恨她,我隻恨我自己。
如果他不是顧雯的哥哥,就算顧雯不喜歡他,至少他還是有追求顧雯的權利。
可是因了那一聲無法改變的“哥哥”,他就隻能不動聲色的守在顧雯的身邊,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向別的男人,不能多說一句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