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蘿卜,蘿卜拔,拔完白的,紅的又來.....”
漫漫田壟間,一身著打滿補丁紅衫,腳踩一雙破舊草鞋的九歲小姑娘正哼哧哼哧照應著嘴裏清晰十足的吟唱一刻不停地動作著。經過她一個上午的勞作,此刻蘿卜地裏的紅白蘿卜零散的隻剩了不足十個。而被小姑娘拔掉的蘿卜則一個不拉地全進了一旁的大簍子裏。
“阿姐,今年的蘿卜紅的透,白的清,個頭也大了不少,估計這次上集市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蹲在大簍子旁觀看了小姑娘拔了一個上午蘿卜的小男孩興奮地朝著紅衫小姑娘叫嚷著。
確實大了不少,可到底看著與尋常的普通蘿卜相比還是瘦小了些。
彩不予心中暗自嘀咕著。
“小尋,這二十來個蘿卜可是我們今年冬天的儲備糧了。雖說這次收獲的大蘿卜比以往多了十來個,可我們還是要省著點的。”
彩不予可不敢說這蘿卜大,她心中雖著實有些想法,但麵上依然要例行安慰著親弟的。
“小尋可聽阿姐話了,阿姐說了省著吃小尋就絕對不會多吃半個的!”
“小尋乖呢。”
紅衫小姑娘此刻滿頭大汗,然而當聽了自家弟弟那乖巧十足的回答之後心下卻覺得十分滿足,滿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兒似的,在蘿卜田裏拔個不停。
灰衫整潔,到了年底就要滿七歲的小男孩是彩不予的弟弟,兩個半大的孩子從小便沒了爹娘。
直至今日彩不予還依然清晰地記著,那貌美若仙的親娘是如何麵如寒霜地將不足滿月的親弟交給了自己,然後獨自一人披霜帶月地離開。
彩不予從沒見過自己的親爹。她從小就是吃著百家飯喝著鄉裏粥長大的。一年到頭連親娘的麵都沒見過幾次,不知親娘到底為人如何,又何從知曉親爹。
縱然姐弟兩人居於田野,鄉裏鄉親視之兒女,隔三岔五的幫襯安慰一番,但到底人都是有著骨肉親情的,彩不予免不了地要對付自己親弟道:“我們的娘親呀,是一位十分美麗,十分溫柔,十分解人意的親娘。我們的爹爹呢,是一位十分俊逸,十分瀟灑,十分撫人心的親爹,他們隻是有事外出了,你要相信,總有那麼一天我們的親爹親娘要回來找我們的。”
一模一樣的說辭,彩不予到了這年底也就重複了足足七年。
說到底,縱然堅強如同年年都拔的紅白蘿卜,彩不予還是覺著,總有一天或許自己就成為了每年底都醃的缸醬蘿卜。
眼見著半大的田壟上一隻蘿卜也不剩了,彩不予拍了拍小手站起身來,也不坐著歇會,背起籃子拉著小尋的手就朝著田壟邊的小草屋走了過去。
彩小尋生來體質便不好,三天兩頭不是頭昏就是腦脹,是以彩不予壓根就不敢讓小尋幹些什麼苦活累活,隻是讓他在一旁看著自己吆五喝六的,跟著長長見聞。
明日便是采集年貨的關鍵時候,過了明日改日再來,隻怕連個包子都不見有得吃。
每年民間的十一月十五日滿堂節可不是說說而已的。正所謂何為滿堂,便是親朋好友齊聚一堂,吃頓熱乎飯,可是連親人都沒有的姐弟兩個,這頓熱乎飯又如何下得去口?
彩不予苦澀地笑了笑。
待進了看起來還算穩當的茅草屋,將一簍子紅白蘿卜放好,吩咐小尋做些例如燒水的輕鬆活計後,彩不予就蹲下身來擺弄起那簍子蘿卜。
不論如何,就算親爹親娘不在,熱乎飯總還是要做的,姐弟兩個相依為命可不就成為了彼此的親人了麼,更何況人生地養的孩子可不能餓著!
彩不予這麼想著,心情便好了許多,又得意洋洋的哼起自己編的小曲來:“
紅蘿卜的鮮,白蘿卜的脆。鮮來買賣,脆來醃製。”
她一言一語的就這麼定下了紅白蘿卜將來截然不同的命運。
今兒個滿堂節,彩不予昨晚忙了半晌總算將今日要帶去集市售賣的鮮豔紅蘿卜整理出來,拿了草屋裏僅有的簍子一裝,牽著自個兒的親弟出了門。
有道是,一街遊走,金銀在手,吃穿不愁。
雞鳴街可是仙臨村的一支街霸。何為霸,高,大,尚三字即可概括。而雞鳴街的街霸名頭由來,可不僅僅指著這街的寬廣,人群的擁擠,買賣物品的齊全質好。其背後的出處,雞鳴街中流傳甚廣,流傳的源頭乃是街中茶館,最正宗的傳播者,館中說書人那是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