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對麵很戲劇化地出現厲婕涵提著保溫鍋的身影,他與她四目相對。
她站著,一動不動看著緊緊相擁的兩人,心如同被硬物一陣陣劇烈的攪動,她想假裝大方走過去,可是不行,她的動作已經非她所能控製,她隻能這麼站著。
她突然間想起自己曾經看過一部電影還是電視劇,女主跟蹤了她懷疑已經出軌了很久的丈夫,許久未果。終於有一天在不經意間,在一個人影迷亂的酒吧內看著自己的丈夫跟別的女人在眾目癸癸之下如膠似漆擁吻,她當時在他們身後怒目圓睜,緊緊握著拳頭,關節泛白,到最後她終於平複情緒,緩步微笑著走過去,輕輕扯了扯自己丈夫的衣角,抱胸大方問那驚慌失措的丈夫:“怎麼樣?揉搓她的胸舒服還是捧著我的舔著比較舒服?”沒等那丈夫反應過來,她扭著高跟鞋走了,主動勾搭上一位躲在寂寞角落裏的男子,挽著他的臂彎在她丈夫的注視下大方地走了。
她原以為這才是霸氣的反擊,她記得自己當時看了覺得好一陣痛快,覺得那才是獨立自主的女人。
後來鏡頭慢慢地拉伸,一直延展到酒吧的外頭,是女主踢掉高跟鞋蹲在角落裏哭泣的畫麵,她哭得隱忍且心碎,那個被她勾搭出來的男子已經被她打發,懷著輕微被耍的不快罵了她幾句。
厲婕涵才懂得,所有的高傲,所有的偽裝不過是想引起對方的妒忌之心,找尋一種自己在對方心裏很重要的在乎感,最後傷的還是自己。
如今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她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更別說在紀文軒麵前裝作不在乎,她扔下保溫鍋,跌跌撞撞往外走。
身後是紀文軒大聲叫嚷著什麼,以及林佳彤的大聲拒絕:“不許去,你答應過我的——”
出了醫院的門,外麵涼颼颼的,厲婕涵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裏走,這天地之大,一時間竟然都沒了她的藏身之所。
從前的朋友因怪她過分無情,拋棄相戀多年的任澤浩嫁給紀文軒,再也不屑與她聯係。倒是還有個知己,能理解她所有行為的、無條件接受她所有舉動的知己,卻在國外,厲婕涵沒結婚的時候跟她偶爾一天一通電話,最後一次通話,得知她在外麵找了男朋友,如今都不曾聯係過。
她茫然失措,走在冬天中午行人寥寥的街道,一陣莫名其妙的孤獨感油然而生。
蹲在一間雜貨店低低地哭一會,她突然想起任澤浩。
任澤浩下班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做設計的天天加班他早就麻木,已經不再幼稚地抱怨,既然改變不了,便隻好接受,他的夢想是開著賽車在各個賽道上奔馳,卻一直沒有資本,套那句很俗的話,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他體會得很深切。
提著盒飯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竟然看到門縫處有燈光灑出來,他不由一驚,隨即排除是小偷的可能,小偷不敢這麼張狂,一般都是拿著電筒掃蕩的,怎會這麼名目張膽開燈?
自從厲婕涵離開後,他倒是跟不少年輕女子廝混,隻是沒幾個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倒是跟上次厲婕涵過來看見的那個長久一些,被厲婕涵自己頹靡的樣子後,他就自個兒改了,打發了她,那個女孩兒現在也不知道去向,前些日子還會過來跟他要幾個零花錢,賴在他家裏,被他多次拒絕後,也不知道去傍哪個富二代去了。
他搜刮腦子裏的所有記憶都找不到他到底將家裏的鑰匙給了誰。
唯一有家裏鑰匙的是厲婕涵,但可能會是她麼?
他有些激動地打開門。
果然是厲婕涵。
她穿著新買的睡衣,像是在自己家裏一樣自然,正坐在沙發上看舊時的碟片,她看的是《花樣年華》,老舊的電影,影片裏剛好拍到張曼玉重回租住的地方,一切物是人非,故人不再。
厲婕涵兀自坐在那裏抽泣。
第一次看這個電影的時候是他們倆一起看的。
任澤浩心裏不知是不是因為早就猜到是她,沒有多驚訝,隻是靜默看著眼前這個他從前深愛,現在也愛著卻無法擁有的女人為他們倆曾經共同看過的碟片再次哭泣。
一直到她看完了,他才在她身後輕咳一聲,假裝隨意道:“你來了?”
厲婕涵一驚,轉過身,見了任澤浩,似是見了無須多言的知己,也不多說什麼,隻咧嘴一笑,微微點頭:“你下班了?”
任澤浩笑笑,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