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並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幽暗光線,而薛貝貝躺在距離仿古門最近的沙發上,兩個服務生一邊收拾地上的嘔吐物,一邊大聲抱怨。
她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裏,似乎失去了知覺。我局促地環顧四周,在鎂光燈乍亮的舞台上,意外地看見了一襲黑衣的白翼。
原來這首來自海豚公主的歌,一直是白翼清清淡淡地在唱。
舞池裏一個人都沒有,那些癲狂的酒客們安靜地坐在屬於自己的位子上,大概如同我一樣驚愕這個人居然可以把一首歌唱得這麼好聽。我坐在薛貝貝的身旁,翹首眺望,目光越過無數光怪陸離的腦袋,看見白翼坐在高腳椅上,高聳的麥克風擋住他麵無表情的半張臉。
整個世界似乎隻有他一個人,他微閉雙眼,形單影隻淒淒楚楚地,傾訴的,是一個遙遠故事:“很久以前如果我們愛下去會怎樣,毫無疑問愛情當作信仰,可是生活已經是另一番模樣,我希望永遠學不會堅強……街頭那一對和我們好像,放開擁抱,就各奔一方……”
這是康塔塔最崇拜的張靚穎的一首歌。
我捂住膨脹欲裂的胸口,感受有什麼東西在那裏悄悄破碎。
突然,我的雙肩,被薛貝貝抬起的雙手死死抓住!
我驚恐地轉過頭看她。
她瞪大紫葡萄一般的雙眼,向上方拚命弓著身子撲向我,仿佛一個被焚燒的屍,抽搐的筋骨與扭曲的表情,讓受到劇烈驚嚇的我下意識狠狠地扳住她的雙臂,兩個人像相撲選手一樣。
“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的,你是我的,是我的……我什麼都沒有了,是我的,我的……我的……”
她神誌不清地由大聲尖叫變成小聲嘟噥,然後,身體如抽空一般迅速往後麵仰去。
我失神地鬆開雙手。
任憑她的頭磕在沙發扶手上。
咣當一聲。
真是親者痛仇者快。
誰能告訴我,她究竟在說什麼?我聾了,什麼都聽不到,驚天動地的混沌之中,白翼走下舞台離我越來越近,他眼睛掃過薛貝貝狼狽的酒態,落在驚慌失措的我的身上。
冥冥之中,我與他對視了一萬年。
白翼沒有走過來,而是仰靠在隔壁空桌的沙發上,我恍恍惚惚地跟過去,借他的打火機點了根七星猛吸。濃重的煙霧中,我聽見他說:“經紀人跳槽了,歌手一個也不剩,都走光了。”
我瞟一眼不省人事的薛貝貝,說:“所以你就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不管不顧?”
白翼不停敲擊在桌上的手指,使他看上去極為不安,“她懂得怎麼樣照顧自己。”
我冷冷地盯住他的臉,這個冷酷無情的人,他的話不是一般的少,每一句說話都像一把尖銳的刀子刺過來,既不懂得調節氣氛,也不懂得討人喜歡,究竟有什麼魔力讓薛貝貝和康塔塔那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女生深入徹骨地愛他?
“我給她在聖高的所有朋友用了群發短信,隻有你一個人回複。”他嘲諷地冷笑一聲,“真不知道她是怎麼交朋友的。”
“原來我不是唯一的。”我失望地撇撇嘴,“群發,我恨群發。”
“你看她這個樣子,連直立行走都成問題。”他瞥向遠處,“沒辦法,我得頂場子。”
“你倒是蠻緊張她,也緊張這個爛場子,那我呢?”我皮笑肉不笑地嘟起嘴巴:“車費你報了?”
白翼點點頭,從錢包裏掏出一百塊錢,放在酒桌上,“隻要把她放在宿舍床上就可以了。”
“如果換作是我,醉醺醺地躺在那裏,想必你連看也不會看上一眼吧?”我的雙手支撐在桌上,身子向他探過去,“你會怎麼對待我?”
Chapter 8 (3)
白翼睜開眼睛,目光空洞地盯住我的眼睛,他絕不會想到我會問這種問題,他冷漠地說:“我不知道。”
“答案真是令人期待。”我伸手打了一個響,服務生搖頭晃腦地走過來,我說:“我要一瓶這裏最烈的洋酒。”
服務生顯然被我的要求搞昏了頭,目光倉促地瞥向白翼。
白翼終於肯正視我一眼,他坐直身子,說:“你要幹什麼?”
“做實驗。”我撫摸著自己修長的仿佛白天鵝一般的脖子,像一個童言無忌的孩子,“你在乎日久生情的薛貝貝多一點,還是在乎一見鍾情的我多一點?”
“還沒喝就醉了?”他忽地仰靠在沙發背上,渾身都散發著寒氣逼人的不屑一顧,“我是讓你來送薛貝貝回學校的。”
“但我是來乘人之危的。”我的眼底泛起憂傷的濃霧,“還不明白?我看上你了,你就是上帝為我量身打造的禮物,不管多少女人熱愛仰慕,非我莫屬。”
“你的男主角每天都在換?我和聶冰灰不一樣。”
“如果不能是冰灰,就必須是你。”我不講理地瞪向迷迷糊糊的服務生,大聲說:“如果你不想被投訴的話,就快去給我拿酒去!”
“別為難他行麼?”白翼熄滅煙頭,對轉身準備走開的服務生交代說:“給她拿瓶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