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一滴水又落入潭水之中,悄然無聲,就像人的出生又離世。
一瞬間的掙紮。
喬安月放空思想,好似又回到那段最初最初的回憶,搖晃的搖籃裏嬰兒的玩鬧、母親的輕撫。
回憶就像落入水中的衣服從衣袖開始滲透,一個衣角然後全部。
喬安月是七五後,那時候大城市還在慢慢發展,鄉村也如冬天的水晶球被外麵那層玻璃包裹住那般,生活在裏邊就已是全部了。
男孩兒是勞動力,女孩兒是外家的,一切從出生終究是定好的,喬安月也是知道的,她的心很通透,通透的像個機器人,一舉一動都像設定好的,他們都很滿意。
喬安月和村裏頭的姑娘一樣,從六歲開始就學做家務,喂雞喂豬洗碗洗衣服,再到後來家裏家外一把好手。她沒讀過書,不像弟弟讀過幾年書可以進廠工作,再大些她就跟著她媽領一些鉤花的事來做。
喬安月其實很羨慕弟弟的,他有奶奶、媽媽疼,怎麼撒潑怎麼鬧騰都不會挨打、挨罵,不像她一直受拘束,被打的最重的一次就是她要讀書的要求吧,打得全身紫青紫青的,捂著被子痛哭,還是媽媽拿著一碗糖水來哄。夾著眼淚的糖水難喝死了,不知道是鹹的還是甜的,哈哈哈到現在還是想笑。
以前的糖水還是弟弟和奶奶在廚房偷偷喝的呢,不想她挨一頓打就喝了平時難得一喝的糖水。
從那以後她就是喬家的乖乖女,村裏哪個提到不舉個大拇指?
二十歲那年喬安月也聽話的嫁給村裏有錢的貨車司機,那時候貨車司機可是個好差事,別的姐妹都羨慕壞了,她也好期待,期待她的人生能贏來自己做主的機會。
剛進門的時候都很客氣,他爸媽都很好講話,他也很有禮貌,喬安月差點以為自己入了福窩。
漸漸熟了以後,才知道他家他媽掌家,賺的錢都要上交做生活,喬安月無所謂反正她也沒親手摸過幾個錢。隻是有些餓,他們家是早上吃稀粥,晚上吃番薯飯,到她那兒每每都是半碗多一點。
平常日子,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那麼幾件事,也不提了。
後來他幾個弟弟陸續結婚,妹妹也嫁出去了,幾家人湊一起總是要吵的,跟和尚打水一般。
熬了幾年,終於分家了。
喬安月頭胎是個成型的男兒,因為爬梯子掉下沒了,都已經看出是個男兒了呢,第二胎是女兒,第三胎也是,也沒少被他媽嫌棄。
她想女兒好啊,同她一樣。
可是他們不滿意,他媽嫌棄,弟妹炫耀,慢慢地自己也懷疑了,生女兒可能真的是罪吧!終於喬安月迎來第四胎,她生孩子的時候是個雨天,喬安月到現在還記得。
很艱苦,真的!
慶幸老三是個男孩兒,要頂天立地的男孩兒,喬安月慘白的臉露出一抹微笑暈倒在床上。第二日白天,他聽說了才過來看看。
他很忙的,喬安月知道。
不鹹不淡地過了幾年,孩兒要讀書了,年代不一樣了,女孩兒也可以讀書了,喬安月開心得送三個孩兒去讀書,讀書好出路啊!
他還是那麼忙,一年到頭不知出現幾回兒,喬安月一天到晚和村裏的嫂子們鉤花聊天也不在意。
後來才知道他在外村有個和老三一般大的男孩兒,兩邊過生活好快活,要不是村裏嫂子裏邊傳遍了喬安月才知道的。剛開始喬安月壓根就不信,直到她有天偷偷跟著他出去,看到那幸福一家三口才知道,他們才是一家人。
喬安月不爽啊,當然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