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殘冬三十,嶼雪紛飛,似玉葉銀花,殿外白雪皚皚。
寧綰綰雙手緊握還在繼續深入的利劍,刺眼的紅順著指縫滑落,想要出聲阻止,可是生命流逝的那樣快,讓她沒有張口的餘地。
她不懂得上陣殺敵,亦不懂得舞槍弄劍,卻讀懂了他迎麵而來夾雜著風雪,置人於死地的果斷。
利劍攜帶著疾風之力,劈開寧綰綰束於腹前的金絲玉佩,繼而劃破鍛錦華服,醞釀了無窮的力量深深刺入。
大雪搓綿扯絮簌簌而下,卻蓋不住她腳下愈發擴散的殷紅。
她瞧清了麵前這個雙眸漆黑似墨,眼神絕情狠戾的人,甚至瞧清了他手中自己曾親自請城內最好的劍匠為他鍛造的那把劍。
好鋒利的一把劍,好薄情的一個人。
劍身急如星火而來,卻又風馳雲卷而去。
鮮血從腹部偌大的窟窿中汩汩噴出,腳下一片片妖冶的紅。他從始至終一語未發,決絕的叫她心碎。
活了十八年的寧綰綰終於在死前醒悟了。
往事一樁樁從腦海走馬觀花而過。
“姐姐可知強奪妹妹所愛是會遭天譴的?”
“是嗎?論家室你不如我,才情不如我,論長相不及我萬分之一。我雖不見得有多歡喜他,但他北臨王的身份我甚是滿意。他若對我好呢,我便受了他的寵愛,他若對我不好,我便想辦法讓他死在北臨,我還能得個封號,無憂無慮的過完下半輩子。要說這天譴?我便是這天,是這地,這世間的萬物都可以是我寧綰綰的,怕它作甚?”
“姐姐可知強扭的瓜不甜?”
“這瓜甜與不甜,我都要將它擰下來。甜的話,正合我意,不甜的話,我自有法子。難不成他真是塊硬石頭不成?”
寒意襲遍全身,縈繞著死亡的氣息。
新故交接的城內,天色白得慘淡。
因果循環,世間報應。
蕭灼,若來生,定繞你千裏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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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時節,庭院裏開滿了層層疊疊磚紅的扶桑花,簷下小雨滴答。
“父親,您要替女兒做主呀。”
寧綰綰頭疼欲裂,慢慢睜開的雙眼被外界煞白的光線刺得生痛。如此睜眼閉眼反複數十次後才漸漸適應了眼下的環境。
在意識還處於混沌的那一刻時,寧綰綰脊背上霎時生出薄薄的一層細汗,利劍刺入體內尖銳疼痛似乎正以千萬倍的速度彌漫開。
她不假思索的緊緊按住腹部,想要阻止無盡的疼痛,亦想擋住向外噴湧而出的鮮血。
為何命運這般殘忍?如今死也要死上好幾個時辰嗎?寧綰綰皺著眉頭,淚水盈滿整個眼眶,搖搖欲墜。
她用盡了一生韶華來溫暖那個冷情的男人,她總想著就算他是塊石頭,隻要她緊緊地把他捂在懷中,也總有溫暖的那一刻。可是她錯了,他根本就是塊猝了毒液的寒冰,冰化了,毒液也就滲入體內,叫她回天乏術。
哪怕曾有過的一絲溫暖皆是有利可圖。
人人都道蕭灼常年生活在猛獸遍地的北臨,為人嗜血殘暴,心狠手辣,喜怒無常。起初她不信,待信後卻為時已晚。
他比母親口中的貔貅還要凶殘可怖。
“小姐,你怎麼了?”站在寧綰綰身側的丫鬟錦玉在見到自家小姐先是用衣袖遮住眼前的光,隨即又雙手捂住腹部,一雙鹿眼盛滿淚水,麵容痛苦,她擔憂地問。
錦玉的聲音不高不低,卻讓坐在正堂之上的寧老丞相聽得一清二楚,也恰巧打斷了跪在地上抽泣不止的寧萋萋。
寧老丞相尋聲望去,隻見自家愛女慘白著一張臉,頓時心疼不已。也懶得看寧萋萋一眼,起身大步走向端坐在軟榻上的寧綰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