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靈兒兩個腳踝上綁了一根短小的白絲帶。
她正在院子裏學習怎樣走路。對,沒錯,就是走路。
蔡嬤嬤說她步子太大,不合宮中禮儀,所有宮女步伐之間的空隙不得超過一個手掌。
這可要了尹靈兒的小命,她在家鄉都是兩腿橫跨騎著牛,揚著鞭子哼曲兒的人。
所以她步子自然邁的開。
眼前這院子從這頭到那頭不過七八步的距離,自從綁上了這根白絲帶,她硬是別扭的走了三十多步。
可她還得撅著小嘴練,誰讓她此時成了宮女。
我聽家鄉那些姐妹都說皇宮裏的嬤嬤都厲害的很,拿那張跟幹癟的橘子皮一樣的臉朝你一看,你就得嚇的渾身發抖。
所幸帶我的這個蔡嬤嬤倒是和藹可親極了,這也是尹靈兒進入皇宮以來唯一一件可喜的事兒。
她還記得蔡嬤嬤說過:“你們呐!走路要學學老母雞啄米的時候,走一小步,啄兩下,走一小步,啄兩下。”
尹靈兒還記得當時自己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當時可心想:“您那是皇宮裏的老母雞,有規有矩的,您要去鄉下拿著刀去追老母雞,那母雞的八字步邁的還不知道多威風嘞。”
正想著呢,蔡嬤嬤從門口跨了一步門檻,向她走來。
她走的確實是小碎步,所以兩人明明離得不遠,卻等了半天才等到蔡嬤嬤走到她身前站定。
她盯著蔡嬤嬤,蔡嬤嬤盯著她。兩人就這樣互相對視了一會兒。
看見尹靈兒撲閃撲閃著大眼睛,絲毫沒有想開口的樣子。
蔡嬤嬤兩手一拍,又往旁邊一攤,滿臉的無奈,然後她叉著腰,指著尹靈兒的額頭說道:“你呀你呀,就是沒個記性,見了老身要行禮!”
尹靈兒恍然大悟拍了拍腦袋:“哎呀,我給忘了。”
然後趕忙單腿朝後一曲,磕膝蓋向旁邊一彎,半蹲身做了揖,稍稍低頭,然後聲音故作矯情地道:“蔡嬤嬤。”
“誒——這不就對啦,你瞧瞧你學的有模有樣的,可比那些新來的宮女學的快多了。”
蔡嬤嬤又是語重心長接著道:“往後啊,可不止見了老身,見了別的達官貴人,人家隻要朝你走來,你都得曲腿行禮,記住了?”
“是——”尹靈兒故意拉長了尾音,這是蔡嬤嬤教她的,說是這樣說話更有些溫柔味。
蔡嬤嬤滿意的點點頭。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麵色一變,聲音起高:“哎!在門口看你練步子就給走了進來,咋連正事兒都給忘了。”
她又看了看麵前的尹靈兒:“算了算了就你了,再晚可就來不及了。”說著拉著尹靈兒的手就要向外走。
兩人一塊小跑著小碎步,尹靈兒便走便問:“蔡嬤嬤,啥事啊這麼急。”
蔡嬤嬤一邊拉著她一邊說道:“香蘭剛才去抹‘德林苑’的大石碑,不慎崴了腳,皇上主子恰巧緊急在德林苑召見文武大臣,得六個宮女站在大門兩側,香蘭站不成,我這不來尋人來了。”
尹靈兒急道:“那…那我還沒學成宮中禮儀,換個別人啊。”
蔡嬤嬤急道:“來不及了閨女,你就頂替一下,又不要你端茶送水,就站上一會兒,等皇上議完事,人散了,你就回來就成。”
尹靈兒突然噗嗤一笑,蔡嬤嬤回頭瞪了她一眼,她趕緊又把嘴閉上。
其實她在笑蔡嬤嬤,這麼著急,還邁著小碎步,這步子平日裏倒是優雅端莊,這趕上急事兒了,步子一快,可委實滑稽的緊。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兩人左拐右繞,終於到了一處院落門口。
青石磚磊成一道牆,將這開闊地分為兩半,牆中央挖了個拱門的形狀,頭頂上木匾金墨書著三個大字:‘德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