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讓人給踢出來。”

兩人終於在李辰克一聲令下之前,匆忙從病房門擠出去。

玉霜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地削蘋果,一長條蘋果皮從水果刀邊沿滑落。

李辰克看了她一眼,“那個跟你一起的女孩子呢?”

“阿嵐麼?她……不在家。”玉霜言辭有點閃躲,這是阿嵐特意交待她不要將她禁足的事情講出去的,隻不過這個謊話說得真是假了些,玉霜著實不怎麼會說謊話。

李辰克心知,便笑了笑掩了過去。

***

阿嵐從小就跟著父親東征西戰,累極了的時候都可以趴在馬背上睡著,直到身體沒有知覺手指脫了韁繩從馬上摔下來,才會驚醒。

有那麼一次,她睡著從馬上摔下就差一點被自己的馬踐踏蹄下,父親派來的侍從官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而她隻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輕巧拍打自己身上的塵土。

禁足三個月,簡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在她所住的院落後麵,她私下讓管家祥叔開了一個小門,用粗細不一的藤蔓雜草做好掩飾,遠處看根本看不出任何蹊蹺之處。

“小姐……”

阿嵐不耐煩地擺手,“不許叫,不許跟著,轉過去!”

阿嵐的貼身丫鬟抽了抽鼻子,隻好順從地轉過身去。

阿嵐笑了兩聲,“記住,你什麼都不知道。”說完就一個利落地翻身,一溜煙跑的沒了影兒。

她其實是想去醫院裏麵,看一下他。

那個被稱作辰克的男子。

她從父親口中了解到,他的大名叫做李辰克,是父親麾下最年輕有為的少將。

祥叔曾經告訴她說:“因為夫人去得早,而大帥又執意不肯再娶,這些年便一直留意想要收下一個養子,大帥很中意李少將。”

阿嵐的手指絞緊了衣袖,“他說什麼?”

“既沒有說肯,又沒有說不肯。”

阿嵐聽了這句話忽然很高興,“他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為五鬥米折腰,這才是男兒氣概。”

這樣一番話自然是讓祥叔哭笑不得。

她想著總不能空手而歸,便在軍區醫院外麵的水果攤上買了一些時令的果子,並上從自家花園裏摘的一些叫不上了名來的野花,興致勃勃地走進醫院。

她打聽到他的病房,但是裏麵並不曾有人。

護士告訴她,他們去了文工團,她便將水果放下,隻捧著幾束鮮花向樓下跑去。

她完全忽略了,護士口中不是他,而是他們。

文工團有一個排演的大禮堂,她一路狂奔而來,此刻倒有些氣喘籲籲,未及跑近便聽見一陣悠揚的鋼琴聲。

她小心翼翼地湊在窗邊,就看見玉霜的潔白的衣裙上,飄散著的黝黑的秀發,手指在黑白鍵上跳舞。

“這首曲子是《鴻雁雙飛南》。”

他扶定欄杆站在玉霜的身後,眉眼含笑,“好聽,彈得真好。”

這個時候,他真的是隨便說來的,那個時候鬧革命,哪裏會喜歡這種溫潤緩慢的歌曲,都是一些雄糾糾氣昂昂的讚歌。

這個時候他不曾想到,就是因為他這樣一句話,她記了一輩子。

阿嵐以為辰克看不見她,便向前傾著身子,努力地想要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更清楚些。

殊不知,以辰克的那個角度,恰巧能將此刻躍躍欲試的阿嵐的窘態盡收眼底,於是,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淺笑。

玉霜看見這樣的笑心神一漾,“將軍喜歡聽?”

辰克隻是微微頷首。

玉霜眸中盡顯欣喜之色,“那我以後每天都彈琴給將軍聽。”

這句話倒是一字不漏地鑽進了阿嵐的耳朵裏,她撇嘴,有點窩火,啪啦一聲將窗台上的花盆撥落在地,她嚇了一跳,趕緊縮下了身子,弓著腰貼著牆壁繞出了大禮堂。

玉霜咦了一聲,“是誰呀?”

辰克已經走了過去,推開門看見窗戶下麵撒著七七八八的鮮花,拾起來收好,又對玉霜道:“許是一隻花貓,躥掉了幾支鮮花。”

***

玉霜不知為何,一向不喜她琴聲的阿嵐,竟然會纏著她教琴。

“阿嵐,你不是一向討厭這洋玩意麼?”

阿嵐垂著眼瞼,“哎呀,就不興我玩一玩啊,你趕緊教我啊。”

她可是沒有想到,學這種洋玩意兒真的很難,再加上她從沒有接受過音理的教育,更不會看樂譜。

“真是太難了,我不看譜子了,你就教給我彈一首曲子吧。”阿嵐將樂譜反扣在鋼琴的烤漆板上。

玉霜狐疑地看著她,“那你想學什麼?”

阿嵐其實心裏早有了計較,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你不是有一首《鴻雁雙飛南》嗎?就教我那個吧。”

玉霜心中閃過一絲亮光,但是還來不及捉住就被阿嵐趕鴨子上架一樣拽到了鋼琴前麵,隻好用最緩慢的指法彈給她聽。

“這是最難的,要不我教你另外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