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麒默默在一旁看著,拿起剛剛吃完了飯盒道:“你們聊,我去把碗洗了。”

陸闌秋剛想開口跟方麒一起去,就被婦人拉住坐在床邊:“臭小子平日裏總是獨來獨往,從來沒見他帶同學來,你還是第一個,可得跟我好好聊聊。”

陸闌秋抬眼瞪了一眼方麒,隻見此人發揮出了今後作為首席哨兵的強大潛力,一溜煙跑得賊快,轉眼就看不見蹤影了。

陸闌秋低頭看了一眼殷切望著自己的婦人,隻好歎口氣:行吧,就當關懷治療了。

方麒的母親清醒的時候完全看不出之前那種瘋狂來,是一個非常健談而隨和的人,陸闌秋忽然有些理解方麒性格中那種混不吝是怎麼形成的。隻怕婦人平日裏沒少因此著急上火。

“……結果臭小子還跟我撒謊說是樓上小胖幹得,害得我跟人樓上那家結了梁子,連著三天樓板滲水,最後才知道是他把人給揍了逼著小胖認下的。所以說那臭小子從小就皮,欠收拾。”

方媽一邊把瓜子皮吐在搪瓷缸裏,一邊喋喋不休地跟陸闌秋數落方麒的不是。

陸闌秋默默地看了一眼被某位母親藏在枕頭底下的半袋“存貨”,陷入了沉思。

他懷疑這位母親除了抑鬱和乳腺癌之外,應該還有一樣:暴食症。

他實在沒見過有人能在癌症晚期還這麼能吃能嘮的,當然,除了某位裝病的胖子教授。

方麒回來時也被這場景震驚了,兩步衝上來奪走方母手中的瓜子:“你都病成這樣了這東西就少吃點,還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方母一臉憂傷地看著離自己遠去的瓜子,一把拉住陸闌秋的手:“小陸,你看看,這就是我兒子,我都快死了還不讓我吃頓好的,簡直沒人性!”

方麒黑線:“你不是剛剛才吃過晚飯,吃這麼多瓜子不怕上火?”

方母默默地抱起自己的水杯,十分委屈:“上火就多喝一點水嘛,難得你有同學來,咱們聊得這麼投機,沒點瓜子實在不是待客之道。”

方麒拆台:“狗屁待客之道,瓜子都進了你肚子,待的鬼客?還有,你們那是聊天嗎,難道不是你單方麵滔滔不絕,抖出一堆我的醜事來娛樂大眾?”

方母嚶嚶嚶,悄悄縮到陸闌秋背後:“我是病人嘛……”

陸闌秋趕緊勸住:“其實以方媽媽的情況,可以吃一些瓜子,不礙事的。”

他沒說的是,方母這種情況,喜歡吃什麼就吃吧,也吃不了幾回了。

方麒聞言,輕輕皺眉,他何嚐不知道自己母親的這種情況,可他還是人不是想要攔住,欺騙自己她的時間還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也很多。

他抬頭,剛要再申辯幾句,就被陸闌秋攔住了,隻好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婦人一眼,一把奪過對方手裏的水杯。

方母見狀,趕緊道:“哎哎哎,不是吧,瓜子不讓吃,水也不讓喝了?”

方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瓜子塞回她手裏:“你老人家吃吧,我去給您接水去。”說罷,再次起身出去,臨走還不忘把陸闌秋的水杯一起帶走。

“記得要溫水,不燙嘴那種……”方母悄悄從陸闌秋身後鑽出來,弱弱補了一句。

方麒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大門摔得震天響。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像一個癌症病人?”方母見方麒走遠,忽然對陸闌秋道。

陸闌秋一愣,這還是他進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除方麒之外,有人能跟他進行非官方對話。

之前跟他對話的人,無論是誰,都帶著一種程序化的機械感,仿佛對方是沒有靈魂的,就連剛剛方母對他說的那些話,也像是演練過無數次那樣的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