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然的那個小書童慌忙跑進來,跪在我腳邊哭:“小姐,小少爺他…”泣不成聲。
我閉上眼睛,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平兒也是心驚肉跳,喝那個書童:“小少爺怎麼了你好好說,不準哭!”
那小書童驚嚇過度,還是不停地哭,一邊哭一邊講敘,從他斷斷續續的言語中,我們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韓子然今天早上沒有去上學。早上離開家就直接奔城外的方華寺去了,令小書童在寺外侯著,他在裏麵呆了一整天,小書童在外麵餓了一整天,傍晚時分,他出來了,由早上華冠美服的佳公子變成了僧袍僧帽的小沙彌,讓小書童回來通知我,他出家了。
我仰麵長笑,太好笑了,老天爺跟我開的玩笑真是太好笑了,我笑得蕩氣回腸,響徹雲霄,直到一個緊緊的懷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才停止笑聲。定睛一看,是上官博亦。
我推開他:“你怎麼來了?”
他滿眼含痛:“我來看看你。你怎麼啦?”
我笑:“沒有什麼的,就是覺得生活太搞笑了。上官博亦,我覺得老天開的玩笑太大了,太搞笑了,你覺不覺得?”
他淒苦:“嫣兒,別這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冷笑:“好起來?怎麼好起來?我祖母、我父親,二娘三娘能活過來麼?蘭姨能醒過來麼?哥哥弟弟們能回來麼?”
他緊緊摟著我:“嫣兒,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在他的懷抱裏找到了依kao:“博亦,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讓我遇上了,生離、死別一樣都沒有落下。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老天這樣涮著我玩?”
他摟我更緊:“嫣兒,我會支撐你的,我會陪著你的。”
坐在上官博亦的馬車去方華寺的路上,我忐忑不安,心裏如打鼓般七上八下。不覺地伸手緊緊握住上官博亦的手。他明白我的緊張,把我攬在懷裏:“沒事的。”
我茫然地點點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方華寺在城外近郊,是皇家寺院,曆來是接待皇親國戚達官貴人的,香火旺盛遠近聞名。
現在已經入秋,寺外的一片楓樹,血紅的楓葉零落香消,滿含離恨。而方華寺的廣廟依舊森然地淩雲高聳,巍巍莊嚴地在香火嫋嫋中矗立。
上官博亦的小廝進去通報,不大一會,一個看似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迎了出來,準備向上官博亦行禮。
上官博亦一把扶住,含笑道:“慧能大師不必如此折壽小王,小王怎敢受大師的禮?”
慧能大師也笑道:“王爺此次前來,是拜佛還是有別的事情?”
上官博亦攜之一起進入寺內:“主要是來拜佛的,順便幫母後的長明燈添點香油。其次也有點小事。”
慧能淡然笑道:“不知道王爺所謂何事,老衲能不能出上力?”
上官博亦道:“請問大師,兩天前韓府的小少爺是不是在貴寺剃度了?”
慧能大師想了想,繼而微笑道:“是有這麼回事。老衲看這孩子頗有慧根。而且老衲觀其麵相,他塵緣已盡。就幫他剃度了。”
我忙打斷:“那他現在在哪裏?我是他姐姐,他沒有跟家裏講就出家了,我們家人都想見見他。”
慧能大師雙手合十:“施主,他塵緣已盡,並不是你們的家人了。”
我想罵他放屁,可是轉念一想,話吞了下去:“大師,我隻是想見見他,並不是想勸他回頭。見了他,我就放手讓他去。求大師行個方便。”
慧能大師無奈地搖搖頭,好像在歎息我們這些俗人看不通。
上官博亦也答話:“大師何不請子然出來,讓韓小姐見上一麵。他們畢竟是十幾年的親人了。”
慧能再歎,衝門口呼:“了然。”
一個小沙彌進來,畢恭畢敬地叫師傅。慧能吩咐他:“你去請子然師弟出來,就說韓家小姐要見他。”
那個小沙彌應承著出去了,好大一會兒,又進來:“師傅,子然師弟說他已經是佛門中人,塵世的事與他無關。他請韓小姐回去,他不想見。”
慧能大師擺擺手,那個小沙彌依舊退到門外候著。
他看著我:“施主,老衲已經盡力了。你們終是沒有緣分的。”
我吸了吸鼻子,拉著上官博亦出去:“算了,至少他是活著的,至少他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