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賓夫人閉上了眼睛,眼淚掉得更凶,蘇瑕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伐骨的鋼刀,剝削著她的良心,她搖著頭避開,但蘇瑕不讓她走,捧著她的臉,逼她看著自己:「老師你別躲啊,你回答我的問題啊。」

「你說啊,說這一切都是假的,我隻是個孤兒,我跟你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她的情緒太激動,握著羅賓夫人的肩膀用力搖晃,非逼著她把這句話說出來,羅賓夫人猛地將她抱住,緊緊地嵌入自己懷中,哭著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diana對不起……」

蘇瑕像被突然拔掉電池的玩偶,瞬間僵硬了身體,一動不動,什麼反應都沒有,任由她抱著。

高元凱已經被警察控製住,龍哥等人也陸續被抓住,全部都被拷上手銬押上警車,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就是法律最公正嚴明的製裁。

警車陸陸續續開走,嘈亂的山路漸漸安靜下來,剩下的幾個人,都在默默看著羅賓夫人和蘇瑕。

好半響,蘇瑕忽然回了魂,她猛地將羅賓夫人推開,腳步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撞到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顧東玦,她沒有回頭,搖著頭,偏執地不肯相信:「我沒有,我沒有爸媽,我爸媽早就死了,我沒有,我沒有……」

「diana……」

蘇瑕連連後退,被顧東玦抱住,他心疼又難受地喊了她一聲:「阿瑕。」

蘇瑕搖搖晃晃地轉過身,眼神混沌地看著她,動了動唇卻沒發出半點聲音,下一瞬,暈死在他懷裡。

……

蘇瑕從小就知道自己在蘇家是個外人,因為是外人,所以她一直都被排斥著,無論是養父還是養母,甚至是蘇櫻,都沒有人當她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甚至還會習慣性『忘記』她。

她至今都記得,她六歲那年,養父在路上撿到一百錢,恰好那天是冬至,他心情大好,破天荒買了一包芝麻湯圓回家,那一大包湯圓煮成一鍋,揭蓋時甜膩香濃的味道飄滿整個屋子,十八個湯圓白胖胖圓滾滾,誘得人嘴饞。

她興高采烈地去洗手回來,準備品嚐這難得的美味時,卻發現鍋裡隻剩下湯,而他們的碗裡,一人六個,沒她的份。

湯圓,有團圓的寓意,又沒有人當她是這個家的一員,所以沒她的份。

她抱著鍋坐在門檻上,眼淚吧嗒吧嗒往鍋裡掉,她和著殘留的湯水一勺勺喝掉,甜膩的湯水也蓋不住眼淚的苦澀,一點滋味都沒有。

那時候她想,她的爸媽呢?現在又在和誰團圓?他們煮的湯圓又有沒有她的份?

像這樣的事情從小到大她經歷過很多,而她對親生父母的念想,便是在這段歲月中,由濃轉淡,由淡轉怨,怨到最後,便變成希望此生彼此都不要再相見。

可,上天總時那麼愛捉弄人,在她快要釋懷時,又用這種近乎戲劇的方式,將他們送回了她身邊,再一次將她擊打得體無完膚。

蘇瑕靠著床頭麵無表情地坐著,眼神木訥地看著前方虛無的一點,出神了好久,直到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打開,她才緩慢而機械地扭過去,是顧東玦。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一日不見,他看起來也憔悴了好多,愛乾淨愛整潔,對自己儀容儀表要求極嚴格的他,穿著有褶皺的襯衫,額前髮絲微亂,下巴一圈青紫,是沒修理的鬍渣。

他手裡拎著個保溫壺,將裡頭的米粥倒在碗裡,想來餵她吃飯,蘇瑕避開他的勺子,唇動了動,第一個字說出口眼淚就掉了:「南……南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