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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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妖的路易斯將軍看完報告,作了一個更大的妖:「不視察了,回光明星。」

盧克:「將、將軍……」

「太空行走?跟我回去?」

「回去!」

路易斯:「回去太空行走。」

盧克:「……」

然而,他們都沒有想到,路易斯看出的那一點不對頭,居然真的是一場巨大而殘酷的保衛戰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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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大部隊接到光明星地麵防禦的戰報時,離都星近一光年光年,將近百萬億千米,他們回去需要經過兩個躍遷點,有許多能在幾小時內趕到的救援,然而在其中,隻有他們最快的、最強、最能夠穩定人心。

那樣的軍事意義和戰略意義是與眾不同的。

盧克跟路易斯一起在母艦的駕駛艙中,眼睜睜看著這位戰無不勝的將軍眼底的緊張開始有些不受控製。但是他不能表露自己的恐懼甚至於擔憂。戰火可以輕易吞噬一個人的生命,任何一個人,也許就是你最在乎的人。

盧克也緊張起來,緊張著,緊張著,忽然又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他想:如果在戰爭中註定有人死去,他願意做其中一個。

「傑瑞,」他終於接通了視頻通話,看到對方慌亂的神情,本來還沒能體會到戰爭的殘酷,可是不知怎麼,忽地眼睛就紅了,他觀察著傑瑞周圍的環境,竟然不禁有點發抖,「你沒事吧?」

接下來的幾分鐘,他感覺到自己說了很多話,感覺到自己告訴了他們某一個本不應該透露的機密信息,聽到莫迪對路易斯將軍說:「你一定要回來!」

他想:我就不一定回來了

如果真能做一個烈士,沒準會成為他得到的最大的認可。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很危險,有很多人在等著他,但他又偏激地認為自己沒那麼大價值,這好像是一顆早已埋藏的種子,讓他總是緊張侷促,走到哪裡都抬不起頭,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而路易絲將軍的通話也即將結束:「還有八分三十秒到達戰場……」

「八分三十秒?!」盧克不禁脫口而出,旁邊的將領立即大聲道,「那不可能!將軍……」

路易斯掛斷了通話:「轉向坐標γ-30x7」

盧克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將領低聲道:「傳說中的第四維通道?不是還沒有設置完全嗎?」

「時間緊迫,」路易斯已經恢復了冷靜,指揮全軍,「轉向——」

「——躍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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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的研究和報道中,曾經描寫過這條第四維通道。傳聞中這條通道中,時間成為了第四條坐標軸,是可以攀登的山峰,可以行走的小路,因此經常出現許多時空錯亂的幻象,而這幻象彷彿不受物理屏障所控,直接出現在人們的頭腦裡。

再過幾十年,科學家就會明白,這是在不完整通道內急速躍遷時,神經遞質分泌紊亂所產生的幻視,對於此時專注力低下的人作用格外嚴重。但當認真的身處其中時,沒人能想到科學。

一剎那,盧克落到了一塊死寂的空地中,倏然延伸出兩條筆直地小道,周圍的一切都顯示出格外風格化的詭異,一條路上鋪滿鮮花,另一條路長滿黃葉飄搖的樹。

鮮花還是枯葉。

盧克疑慮重重地走向了枯黃的小道。

鮮花與枯葉,當然是枯葉,誰忍心踐踏滿地花香呢。

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看到了朋友,看到了傑瑞,然後看到羅伯特給傑瑞套上戒指,傑瑞笑道:「我願意。」

那一瞬間,盧克甚至覺得很好,那是個童話一般的場麵,每個人都無比幸福。

直到他看到自己。

他看到自己站在死胡同裡,隻能在黑暗裡,在眾人無法企及,也不屑觀看的位置,狼狽、痛苦、絕望、追悔莫及。那種撕心裂肺筆直地打出來,在盧克心中狠狠穿了一個洞,是一顆悲慘的子彈,由最自私殘忍怯懦無用的槍□□出。

那把槍就在他自己手裡。

盧克忽然意識到:我對自己做了什麼?

如果我真的死在這場戰爭中,會有多麼後悔連「我愛你」都沒有對傑瑞說過。我的父母怎麼辦,朋友怎麼辦,從事的研究怎麼辦,世界上有那麼多需要我的地方,有那麼多愛我的人,為什麼我竟然覺得自己不為人所愛?

有勇氣打仗,有勇氣想犧不犧牲,卻連爭取愛的那個人都不敢,一蹉跎就是三十年,對方拱手送上,竟然還想以為他好為理由推拒。

盧克你這廢物。他想。

你怎麼就不值得了呢?

活著說出真正想說的話,為真正想要的東西奮鬥,哪怕失敗,不要後悔。

起來吧,不願做懦夫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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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星,天氣晴。

盧克猛地驚醒,天光太亮,讓他懷疑自己已經上了天堂。

窗外是和平的街道,窗內是潔白的病房,桌子上有大片鮮花和水果,每一張卡片上都寫著:早日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