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段(1 / 2)

之外,看著點點燭火的房間裏,流深與亂憂相擁而眠,已經沒有愛情了,因為流深已經成為一個一無所事的小孩,他忘卻了所有的悲傷,可以完美的活在快樂與最純粹的無憂無慮之中。那是世間最可遇而不可求的境界,也僅僅為他一個人所獨有。付出的代價卻是,其他所有的人承載了他的全部傷痛,從此以後,亂憂將歸還他所有的愛,在一切都遲了十年之後。那樣滿含深情的溫柔,唯一的遺憾在於,流深再也覺察不到了。

我虛弱無力的靠在身後樹皮駁雜的槐樹之上,槐花紛紛而落,像是漫天的大雪。我想,雪穀那場永無止境的大雪,到底是為什麼而下的?那厚重的積雪,是不是永生就真的不會融化?沒有人難給予我答案,一如多少年來的每一次。

江湖,從來都不是我的江湖,正如劍閣,從來都不是我的劍閣。我隻屬於雪穀,僅僅隻屬於過那個地方。我終於醒悟在所有的糾葛之中,然後,慢慢的踱了出去,劍閣最後的槐花在我身瘋了一般的飛舞。可惜的是,從今以後,我再也無法看到,或許,我從來都不曾真正的看清楚過,那樣嬌小的花朵,到底有著怎樣的靈魂。

我走過去走過去,踏過參天的古槐與滿地的藥草,蜀山猶如衝天的劍一樣在我身後巍然聳立。走過去走過去,然後,我就拋棄了所有,包括流深亂憂,包括君滌塵,包括封隳,包括劍閣……

上邪劍留在了劍閣,因為它本來就是劍閣的,我將去往雪穀,因為我本來就是雪穀的。我從來都不曾屬於過江湖,所以,我無需過問任何的武林之事。

雪穀那麼那麼的遙遠,我不知道自己會走到何年。我隻是揪緊了胸口,慢慢的行走在這樣漫長望不著邊際的路上。

即使我沒有過問,可是,並不代表我不知道,君滌塵用常人無法理解的方式平定了武林的紛撓,用著我永遠匪夷所思的手段。他配合土地措征服了整個武林,封措可以一統他所要的天下,但是,他必須還江湖一片安寧。江湖如此可笑,那些聲稱自己為江湖之人的肖小鼠輩在戮開始的時候,就投向了強大的一方,他們的目的,僅僅在於能否保住自己的小命,其餘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君滌塵在十幾年前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永遠不得而知,而在十幾年後他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還是不得而知,當年的柳娉婷用盡了一個女子所有的妖媚都未能續寫她夢想中的英雄佳人的傳奇,而後她堆積了所有的心碎,一個人躲藏在雪穀細數那些微小得如同塵埃的碎片,她愛的那個人除了一幅畫什麼都沒給她留下,所以她最後死的時候,陪藏她的,就僅僅隻剩下一幅丹青。那麼我呢,我死去的時候,會有什麼陪伴我?胸口有冰涼的東西碰觸到我更加冰冷的身體,我的整個身體為之輕輕的一顫,那是一把小巧的剪刀!在冰宮,它代表封隳不可進犯的身份與地位。

我抬起頭,黑夜如此寂寞,如此孤獨怪異的路上,隻有我一個人,遠方更加的黑暗,誰也看不清楚。胸腔有尖銳的疼痛,刺得我幾乎無法呼吸。我行走在回到雪穀的路上,近了,更近了。這是一條荒蕪人跡的道路,雜草叢生,荒煙蔓草,路的盡頭,是那場等我歸去的永無止境的大雪,漫天的飄散在永遠沒有季節的日子裏。

第一次離開雪穀的時候,我發為我真的沒了回去的那一天,而再一次回到雪穀的時候,我肯定,自己再也沒了出去的那一天。不知道是多少時日之後,我終於見到那可以溢滿雙眼的雪白。

站在空曠的天地之間,冰冷的雪花從天空的盡頭飄然而至。像極了劍閣裏槐花簌簌而落的輕盈身姿。像是突然之間用盡了此生最後的力氣,我的口中噴出當年同在雪穀的女子那樣的一模一樣的鮮血,沾染了大片的天空與小片的雪地,我筋疲力盡的跌倒在地,冰冷的雪包圍了我整個的身體,長長的黑發散亂的飄散,在雪地上鋪成了怪異的畫麵,輕靈如羽的雪花落下來,漸漸的覆蓋了它們,直至那最後一絲的黑色,也終於消失不見。

我睜大眼睛,望著昏陰晦澀的天空,有點點的雪花冰涼的落在我的臉上,透過那厚厚的紗布深入我的肌膚。我困難的抬手,扯去了臉上的層層紗布,那麼長的布條一片血跡斑駁模糊。怪異的扭曲在一片潔白之上。我看著自己的雙手,然後慢慢的摸索到了臉上,那些錯綜複雜斑駁糾纏的傷痕橫七豎八的橫在臉上,劃成了深深淺淺的痕跡。這就紅塵,刻在我臉上最後的印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