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呈圍合之勢,將裴徵困在其中。
“放了我?在場怕不是你能說了算,還是綏安侯覺得自己能……做的主?”裴徵扯了扯嘴角,眼神瞟過了少年天子,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愈是。封鶴廷又重申了一遍,“我以我父母的名義起誓,隻要你放了晚晚,我保證你能全然而退。”
回應他的是一陣愈是邪肆的狂笑,如同嘲弄。
“綏安侯當真是對夫人一往情深,如此低聲下氣,若是我要你給我下跪磕頭,估摸也是不成問題。”言罷,裴徵直勾勾地看向封鶴廷,眼神極盡挑釁。
“兒郎膝下有黃金,跪得天地父母,憑你怎配!”宋吟晚一直把著裴徵持匕首的手腕,此刻摸準了時機用力按下了麻穴,幾乎是同時,匕首橫落,被男人另一手撈起,脖頸上劃拉出了血珠子。
“夫人!”
“宋姐姐!”
就在一片驚呼聲中,封鶴廷麵色凜然,在屈腿的那刹被一隻手攙住。長公主不知何時走到了封鶴廷身邊,和裴徵正麵相對,打量著這個駙馬和別人所生的孩子。
“恩怨是從上一代而起,不該牽扯無辜的人進來,你報複的目的和人都應該是我。”她語氣一頓,驟然沉了下去,“換作是我,若隻剩一次機會,我隻會將它用在仇人身上。”
“阿娘!”衡陽猛地驚呼,“我願意替阿娘!”
裴徵嘴角咧開一抹冷笑,“嗬,若真換了你,怕是我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給我退到門口去。”
衡陽紅著眼眶,當真是後悔耽於安逸順遂,身上多是派不上用場的蠱,隻能眼睜睜看著大家陷入困境而不能救。在她被迫朝後退的時候,有一隻大手牽住了她的,在她耳畔輕輕道了一句,一並站在了門口那。
夕陽殘血,將他的臉覆上了一層難以捉摸之色。
“長公主如此舍己為人,真是讓人感動。”裴徵絲毫無懼於齊刷刷對準自己的弓箭手們,反而眼裏騰起濃烈興味,注視著放下刀劍走過來的長公主,“可我平生最痛恨做抉擇,我想要的,和我要做的……並不衝突。”
“長公主小心!”這一聲是宋吟晚喊的。
好在長公主始終戒備,沒讓裴徵得逞,隻削掉了一縷青絲。說到底是拖著的宋吟晚成了累贅,然他始終不曾鬆開過手。
發髻全散,幾縷白發相間,顯露一絲老態。
長公主舉劍從肩膀的位置齊齊削落,“這,權當是還你母親避入庵廟的債。我賀馥蘭此生隻錯看過人,錯付了人,孽緣了盡,再無虧欠。”
“你害死我母親,寥寥幾語就想化解?”
“我敢賭誓,當年恩怨因陶家起,你若想知,盡可問他。”長公主話落,陶聖榆被人帶了上來。眼看著當年意氣奮發的才子,到中年傴僂,白發蒼蒼,混著酒濁之氣,如同被掏空了精氣神,行屍走肉般。
這個男人在感業寺飲酒自殤,賦詩無數來追憶故人,想要見自己兒子一麵,不想一等半年之久,直至今日。
陶聖榆兀的綻出精光,激動道,“五音者,宮、商、角、徵、羽,你母親擅音律,便取字徵,你應該叫陶徵!徵兒!”
“住口!”裴徵慍怒喝止。
“陶聖榆,當初我便說過,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床頭的白月光,與心底的朱砂痣隻可擇一,你可曾想過你的不作為便是推著你的兩個女人都入了深淵,禍及子嗣!”
陶聖榆麵色陡僵:“我……”
長公主麵色更悲,“陶家想要子嗣傳承香火,而我生了衡陽之後已經不能,你若真愛她護她,怎就不能為她在陶家博得一席,然而你怕,你怕你父母因我而苛待她,更怕我容不下她。你左思右想,畏畏縮縮,直到人死,你卻像縮頭烏龜一樣,把自己龜縮在太原!”
“因你一己私心,造成所有人的悲劇,憑何!”
裴徵的臉色隨著男人跪地懺悔的一幕,終是變了。像是陷入抽絲剝繭似的迷惘,後漸漸僵冷,到了最後悉數化作陰鬱自嘲,他這短短半生痛苦難堪,沒了仇恨支撐難道要歸於虛無的命運二字?
有人窮其一生都有回憶支撐餘生。
有人生死關頭都有放不下的人。
有人願為所愛共赴生死。
而他……什麼都沒有。
他的餘光掃過了鐵甲廢墟,半截胳膊虛握起的手掌此刻攤開,掉出來一個銀閃閃的銅板。
“鴇娘說,姑娘們在男人麵前要有身價,看你這窮酸樣子,那就一文錢罷,隻要往後管我吃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