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火醒過來睜眼看去的時候,頭頂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周圍十分安靜。旁邊病床上住著一位老奶奶,頭發花白,睡得安詳。她的床邊,一個老爺爺正趴在床邊睡著了。
再看自己,手上打著吊針,無色透明的液體正從瓶子裏一滴一滴往下掉,然後順著針管,緩慢進入身體血液之中。
“醒了啊。”片刻,一個中年婦女端著個盆子,冒著熱氣,笑臉盈盈走過來,“火火,你可把外婆給急壞了。”
江火方才想起,似乎自己,當時在考場上,暈倒了。
“那,外婆呢?”她低聲問了句。
“我讓她回去了,一把年紀了,呆在醫院裏也照顧不了你。”中年婦女把盆子放好,擰了一條毛巾,走過來給江火擦臉。
“不是舅媽說你,好好的,怎麼就暈倒了呢?”女子一邊擦,還一邊不停嘮叨,“你這個樣子,是在學校沒好好吃飯嗎?我們又不要求你學習要多好多努力,自己的身子骨,還是要照看好的啊。”
江火隻是抿嘴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病來如山倒,並不是她所能控製的。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用姥姥的話來說,假若不是家裏有錢醫治,恐怕早就輪回投胎去了。
在江火的記憶裏,童年總是跟中藥、吊針之類的東西聯係在一起。對於別人來說,童年有快樂有無知有天真。但對於她來說,童年隻是過客。她隻能看著院子裏的小夥伴們嬉戲玩耍,跑來跑去,自己卻什麼都不能做。
隻是因為,她繼承了家族裏,遺傳的哮喘。
外公有哮喘,兩個舅舅無一例外有先天性哮喘。隻是,小舅舅尚且年輕,並不曾表現出什麼不適。而大舅舅,隨著年齡的增長,加上常年吸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哮喘的症狀也就越來越明顯了。
本來按照正常情況下,江火這個年齡,這種哮喘病,應該是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奈何當年,她媽媽懷著她的時候,身子極為虛弱,又受了風寒,沒能好好照顧自己,營養也跟不上。直接導致,江火出生的時候,虛弱得跟被凍壞的小狗一樣。
天生體質陰寒,十分怕冷。稍微多呼入些冷空氣,就會鬧肚子,嚴重到打吊針的地步。
所以外公才給她取了個火字做名,就是希望能夠給她添上一把火,不讓她那麼冷。隻可惜,外公還沒有看到這把火溫暖他的小外孫女的時候,便與世長辭了。
江火記得,小時候她曾經無緣無故在院子裏暈倒過一次,當時把外婆嚇了一大跳。還好有個路過的好心人,幫著外婆把她送到醫院。她也算命大,能夠活到現在。
“舅媽。”她突然輕輕喚了一句。
“怎麼了?餓了?”舅媽關切地問看著她,“要不我去給你打點稀飯吃吃?醫生說你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
說著,她還皺皺眉,起身去拿飯盒。
“謝謝。”
除了這兩個字,江火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十多年來,一直是眼前這個人在照顧她。從有記憶開始,這個女人就像母親一樣照顧她。
小時候她甚至因為吃飯和舅媽賭氣,說了一句她至今都很自責的話。但是在她心裏,那永遠是個疙瘩,解不開。舅媽始終是舅媽,不是媽媽,是不一樣的。
她再怎麼百般關愛,終究不是親媽。她還有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家庭。從小到大,即便舅舅一家人都對江火很好,但那種隔閡感,卻從未曾抹掉。
江火隻覺得,她就像一個過客,站在門口,那麼看重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相處,吃飯,過年。就這樣年複一年,她始終是個外人。
正這麼沉思著,走廊上卻是想起了一陣腳步聲,夾雜幾聲吵鬧。聲音有幾分耳熟,不知怎的,突然卻想不起是誰。
門推開,噗通奔進來一個女生。
“火火!”
這一叫,把旁邊病床上的兩個老人都吵醒了。江火更是一愣,看到薑琦眼淚鼻涕的樣子,有點無奈,有點忍俊不禁。
旁邊兩個老人,也是投來驚訝的目光,不知所以地看著那兩個小姑娘。
“成了成了,我還沒死呢。”江火一邊拍著薑琦的後背,一邊含著笑意道,“看你這樣,像不像哭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