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塊磨盤的。”銅缽裏發出虛弱的聲音,道“壓了我好多年,直到他死了,他家落敗了,都沒有人拿掉那塊磨盤,我連報複的機會都沒有,一直被壓在這井下麵!”
李玉四下看看,指著院牆衣角露出來的磨盤邊,道“可是那塊?”
“就是那個。”女鬼期期艾艾地說道“那時候來了個帶兵打仗的人,在這裏安營紮寨,他們的手裏都拿著火器。那個人叫兩個男人抬走了磨盤,我才重見天日。”
李玉點頭,道“所以你一直在給自己找替身。你根本投不了胎了,你的兒子修了兩百多年,好不容易得了個魂魄,卻也隻能靠這隻黑貓活著。等這隻貓的陽氣被耗盡了,它隻能再去找其他的寄主。”
“大師,求求你放了我們母子吧,我們死的冤枉啊!”女鬼的聲音似乎十分虛弱,道“大師,這銅香爐裏麵的香灰沫已經困了我的身,我不想灰飛煙滅,大師看在我和兒子前世受苦的份上,留我們一魂一魄,好讓我們能去陰間找個空子投胎繼續活著吧!”
李玉略一思索,道“這些年來,這座宅子主人換了不下十個。每來一家新主人,你和你的兒子都要靠吸取孩童的陽氣精氣為生,這算是損人陽壽,害人利己。俗話說的好,一報還一報,我今日若是饒你,天理也難容。”
女鬼聽罷,哭得更為淒厲。薑峰有心為她說說情,李玉卻冷眼瞪他。半晌,女鬼才說道“大師英明,我願灰飛煙滅,隻求大師度我孩兒轉世投胎,讓他來世為人吧!”
“隻能如此了。”李玉衝著銅缽道“你現在被困在這香灰缽裏,外麵又固著朱砂。按理來講我應該叫你在這裏化成臭氣,也算替天行道。可想想你生前也是苦命女子,我直接給你畫符一道,讓你少受些苦難罷!”
“大師,我想看到我的兒子離開。”女鬼乞求道“求大師成全。”
李玉聽罷,伸手打開捆縛著阿呆四個爪子的紅繩。阿呆僵硬的手腳輕輕顫抖著,好半天才慢慢爬起來,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銅缽裏的媽媽,卻礙於上麵有朱砂畫符而不敢上前。
母子二人似乎在無聲交流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女鬼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說道“求大師給我兒子機會,叫他投胎做人!”
李玉半眯著眼,點頭道“他是個橫死的,這種情況是不允許投胎的。我安排他在我弟子門下做個陰客,可以給他收的祠跑跑腿辦點事,這樣就算是積陰德了。等他福德修滿了的時候,我自會報給城隍,安排他投胎做人。”
說罷,李玉在地上畫了兩個圓圈,讓薑峰一腳一個踏進來。點燃三炷香和燒紙之後,香姐竟然出現在他們三人麵前,這是她第一次在有外人(除了薑峰以外的人)的情況下現身。
“讓這孩子跟你走吧,其餘的情況你也都知道了。”李玉對香姐說道“你這些日子做的一直不錯,等你福德修滿的時候,看你自己有什麼安排,我可以把你帶到城隍那裏去。”
令薑峰感到意外的是,香姐竟然搖了搖頭,道“師父,我沒有要走的打算,讓我跟著薑大掌櫃繼續修行吧。”
李玉點點頭,對阿呆說了聲“去吧。”
薑峰看到,阿呆的眼角有一滴淚滑落,那是為了送別生前孕育過他的母親。
送走了香姐之後,銅缽裏麵的女聲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煎熬,艱難地說道“大師,謝謝你,我可以灰飛煙滅了。”
“如此甚好。”
說完,李玉打開香灰缽,點燃手中一道黃色符紙扔進裏麵,很快,一股明亮的藍綠色蒸騰起來,伴隨著莫大的臭氣,女鬼灰飛煙滅了。
阿呆恢複了一隻貓正常的狀態,它似乎完全不知道這段日子以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它活動活動腿腳,好奇地盯著在場的三個人看看,然後用爪子撥弄撥弄敞開蓋子的銅缽,最後看見了方才捆縛住自己手腳的紅繩,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奮地拽著繩子到一邊玩兒去了。
薑峰彎腰撿起了銅缽,看著裏麵淺淺的一層香灰,道“師父,這也是師爺留下來的嗎?”
李玉瞪他一眼,道“什麼都是你師爺留下來的,他當初背包走江湖,你以為拎的是個行李箱啊?這是我家堂子上的香灰爐子,我自己做了個蓋子在上麵,專門收妖的。這是個冤死的紅衣女鬼,還是帶著孩子的,等於有個幫手,你以為那麼容易就能抓到?!”
薑峰不住地點頭,嬉皮笑臉地說道“師父你看,我現在這種情況根本沒達到出徒的標準,要不您老再帶帶我?上次咱們講尋龍點穴的時候,還有個口訣你沒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