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昔有多情謝公子(2 / 2)

他疑心大起,摸摸索索地便往那亮光處走去。走到近處,卻發現那亮光是從側壁上的一處洞口透光而出。他好奇地衝洞口望了望,裏麵竟是一條折而斜上的地道,似是並無湖水。

他運起長刀,將那洞口擴寬了尺許,一頭鑽了進去,頓覺探出了水麵,神清氣爽,止不住大口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他順著那地道蜿蜒而上,但覺腳下潮濕之極,粘粘滑滑地,似有無數青苔遍布其間,稍不留神,便滑倒在地。彎彎曲曲走了數十丈後,便見到一處小小的天窗,那光亮正是出自其中。

燕然有些興奮,心想,莫非這便是傳說中的藏寶秘洞?忙湊前往那天窗裏麵瞧去,卻不想剛一上前,便有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定睛一看,天窗裏麵非但不是個寶庫,反而臭得要命,就好像是豬圈裏那種臭氣,直讓人惡心欲嘔。

裏麵是一間大理石砌成的房屋,原本布置應該是金碧輝煌,可現在卻已經完全變了模樣。那些繡著金花的紅幔,幾乎都變成了烏黑的抹布,痰盂、便桶、盛著剩菜剩飯的鍋碗,雜亂無章地堆得到處都是。

牆壁上,地板上,卻到處都鋪滿了破舊的劍譜。一個披頭散發、臭不可聞的男人,就坐在地板上,看著這些劍譜,有時彷佛已看得出神,有時忽然跳起來,突地比劃幾下,但燕然也猜不出他比劃的是什麽劍招。

他的人已經瘦得不成人形,而且至少已有幾個月沒洗過澡,一張又髒又瘦的臉上長滿了胡須。他忽然抓起一張劍譜抱在懷裏放聲大笑,忽然又扔掉劍譜失聲痛哭。倘若不是他偶爾回眸時異光閃爍,燕然覺得他一定是個瘋子。

燕然好奇心大起,倏地揮刀斬碎了天窗,狸貓似地落在那人身後。豈知那人看也不看,猶自捧起一本劍譜苦苦思索,口裏念念有詞,也不知在念叨著什麼。

燕然越看越奇,忽然問道:“你是誰?這裏是什麼地方?”那人茫然抬頭,喃喃自語道:“對了,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裏?”

他霍地立起身來,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不住地自語道:“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裏?”他捧著自己的頭蹲了下來,痛苦地扯著自己頭發,猶在念叨:“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裏?”

他忽然拎起身前的一把斷劍,狀若癲狂地舞了起來,鬥室之間頓時劍氣如虹,劍光似雪如電。燕然越看越驚,幾次提刀擋過刺來的劍光,怒道:“你瘋了麼?”

那人置之不理,兀自施展著一套聞所未聞卻又綿密如網的劍法,但見劍氣嗤嗤破空之聲愈發淒厲,漫天劍光嗖嗖劃空而過,在鬥室裏每一寸立足之地皆留下了一道井字形的劍光,無數個井字形劍光卻又堆積成一張鋪天蓋地的劍網,一張足以吞噬一切生靈的死亡劍網!霎時間,這間臭哄哄的鬥室竟成了燕然平生所遇的最凶險之地。

燕然無可奈何,見那人如癲似狂,也不忍心近身搶攻,隻得打起渾身精神,將一把長刀舞得是針紮不進水潑不進。但一味采用守勢,並非穩妥之策,漸漸地便被那無數井字形劍光逼到了牆角。

那人舞得興起,全身上下真氣激蕩,那井字形劍光亦是越來越綿密,須臾,鬥室裏竟觸目皆是他的劍光,唯見右麵牆角一點青光閃爍,畢竟還是攻不進燕然的長刀裏。

那人仰天長嘶:“我是誰?我為何在這裏?”燕然麵上古井不波,心神早已晉入那神秘莫測的天人之境,也不去看他劍路所指,但憑自己心意隨心所欲地運刀格擋。每每在刻不容緩之際,便是出人意料地當頭一刀,將那井字形劍光斬落得支零破碎。

眼看他劍招愈發是氣象萬千,可劍路卻是越來越是熟悉,燕然心頭突地閃過一個身影,想起了萬鬆樓上的謝璜葆,當時他使的是雁蕩三絕裏的十字劍訣,雖說劍法比起這人是大大遜色,可是那劍法中的劍意卻是同出一轍,無非是井字劍訣更為絢麗奪目更為博大精深而已。

一念至此,他猛地一刀直斬那人的斷劍劍尖,逼得那人踉踉蹌蹌地連退三步,厲聲喝道:“慢,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雁蕩劍派謝家的人!難道你便是那麵壁思過的謝愁飛!”

那人手執斷劍,癡癡地立在當中,忽然靈光一閃,長聲狂笑道:“對對對!謝愁飛!我就是那謝愁飛!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