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放下手裏的文件,正色道:“小策,跟我去機關。”
他沒有用征求的語氣,以前他說這話的時候會在句首用上“要不要”或者在句末加上一個“吧”一個問號,然而這次他沒有,他下的是命令。
“我不去。我早說過不進機關,什麼理由讓你突然逼我?”紀策很氣,但他不是在賭氣,他不明白為什麼王斌的態度這麼強硬。
“那天那個梁上君的話點醒了我,你們紀家不該被這麼埋汰。當然,我知道你不會追究,你從來不會讓我為難。但是你應當知道,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守著你父母的榮譽,守著你的榮譽,而是守著你的命。以前你一意孤行要走你父母走過的路,我攔不住也沒有資格攔,現在你自己退了出來,既然已經厭倦了那樣的生活,為什麼不更徹底一點?你現在有足夠的能力應付機關裏的事,那就不要扯到這次的一線裏去,跟我去機關。”
紀策氣樂了:“這不是理由。王叔叔,你耍我?”
“這是理由,雖然不是全部的理由。而且,是你在耍我。”王斌歎了口氣,說得隨意卻擲地有聲,“我希望你和梁上君隻是朋友。”
這句“希望”很婉轉,可對於紀策來說,是直指病症的直白。
王斌閱人無數,他看著紀策長大,這裏頭的貓膩他不可能看不出來。上次他來就有了揣測,這次,他想得深了,就決定了這樣做。
紀策當著他的麵燃起一根煙,笑了笑說:“我不去。王叔叔,我不做逃兵。”
“誰讓你做逃兵了?調任而已,上麵下來的文件,怎麼就是逃兵了?”
“我在這裏有兩個戰場啊,一個都不能逃,一個都逃不了。” 紀策仔細地看著王斌說,“我不學我爸,我爸逃掉了一個戰場,死在了另一個戰場上,太窩囊。”
王斌猛地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問:“你怎麼……”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認得我爸抽屜裏鎖著的那張素描畫的是誰。”紀策答得不緊不慢,無波無瀾。
王斌端著杯子的手有些微地顫,把杯子放下來,他摘掉眼鏡,手指壓著睛明穴慢慢地揉,眉宇間皺成一個川字,是那些陳年舊事堆積成的河流。這條河被時間衝刷得越來越深,也流動成許多細密的分支,卻永遠也流不出這場人生。
“好……”王斌終於說,“你拿這事來壓我我真的無話可說。但是這調任書下來了,你要推,也得去國安部那自己辭。”
梁上君剛從團部交完兩份演習報告回來,累得要死要活,去瘦猴那嘮了幾句嗑,想了想說:“瘦猴,讓我來開個火。”
瘦猴嚇了一大跳,忙說梁連您省省吧,上次烤個月餅差點把烤箱炸了。梁上君哼哼道:“你這是抗旨不尊啊瘦猴,膽子肥了啊,你連長我煮個麵條你還在這囉裏囉唆。”
瘦猴到底抗不過這“抗旨不尊”的罪名,把鍋子讓了一個出來,讓梁上君折騰出一碗鋼筋麵,完了還外帶出去。
梁上君晃蕩著回去,突然就有幾聲議論傳進他耳朵,說紀策被調了,說人家升職進機關了,說他前途光明再不用憋屈在這和尚廟了,說剛已經坐車走了。
梁上君杵了三秒,一甩手扔了那碗麵,又回了炊事班那兒,衝著老錢張嘴就說:“車!鑰匙!”
老錢懵了:“啊?”
梁上君說:“老錢,借我輛車,隨便什麼車,我急事。”
他拿了車鑰匙,又去瘦猴那裏抗上了那把練槍的八一杠,取了車不由囧然。喝,還是一運白菜的輕卡。運白菜就運白菜吧,好歹是四個軲轆的。
車子開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