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七,馬蘭開花三十二本來是找冬稚拿放在她口袋裏忘記要的手套,到了路口,一等就是半天。打電話給她先被掛斷,第二個電話打過去接了,就聽見她在那邊哭得快沒氣。
等冬稚邊哭邊走到路口給他送手套來,一追問,結果聽了個讓人搓火的事。
冬稚和陳就兩家住得近,從小一起長大,她這麼說,溫岑就這麼聽,多的也不去問。
“不哭了。”溫岑默默歎氣,抽出紙遞給她,“真別哭,仔細等會臉疼,我不騙你,眼淚幹了臉上多疼啊”
他一張張遞,冬稚一張張拭眼淚,攥了一手的紙團。
“給我吧。”溫岑看她漸漸緩過來了,要過她手裏用過的紙,起身去路邊,扔進垃圾桶。
再回她麵前,他問“那你等下怎麼辦”
“回家。”她說。
“回去跪著”
她默然。
“你別那麼傻啊我說你。”溫岑皺著眉蹲下,“這大晚上的,冷的要死,跪一整晚明天你的膝蓋還要不要了你聽我的,能蹲就蹲一會兒,最好是坐著家門口有凳子沒反正沒人看到,寧願坐到天亮也別跪。”
冬稚不說話,他又問“聽到沒”
她這才點頭。
“我回去了。”冬稚嗓音沙啞,站起身。
溫岑跟著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
“你眼睛腫得都睜不開,我哪放心你一個人走,萬一掉坑裏或者絆倒摔跤了算誰的也好有個人給你從泥裏撈起來啊是不是。”溫岑說,“要是怕被認識的人看到告你家長,你就在前麵走,我在後麵跟著,這黑不溜秋的,萬一有壞人出來遛彎剛好碰上,你一個人那不完蛋了嘛。”
冬稚嗓子疼,哭這麼久也累,不想說話。知道他是好意,她沒再堅持,疲憊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
冬稚在前,溫岑在後。
這條路上隻有沙石被鞋底踩過的聲音。
她放慢速度,回頭看,溫岑兩手插兜,跟著她的步子一如往常散漫,那眼睛卻黝黑得發亮。
他衝她擺手,示意她安心往前走。
她轉回頭,繼續提步。沙石摩挲鞋底的聲音又響起。
回家的路還是那條路,隻是今晚變得格外長。
冬稚坐在屋簷下,院子裏漆黑靜謐。正門一直關著,她媽該在房裏氣得哭過,現下大概睡著。至於門,不用試都知道肯定反鎖了,她有鑰匙也進不去,即使可以,她也不想。
坐了不知多久,口袋裏手機嗡嗡響。
溫岑給她發消息,說“我到家了。”
下一句像盯活的監工似得“有沒有坐著還是偷偷跪著趕緊的啊,麻溜起來坐下,別讓人不省心。”
冬稚抿緊起皮的嘴唇,回複“我坐著。”
“真的”
“真的。”
“那還行。”他說,又問,“冷不冷”
冬稚縮著肩,告訴他“不冷。”
“你猜我信嗎”他發來一個表情,“你就穿那麼點,晚上這個溫度我還不知道。”
她不言語了。
溫岑突然變得話多,一句接一句和她閑聊。
冬稚問“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嗎”
他說“睡不著。陪你聊一會,省得你無聊。”
“不用了。”她說,“你早點睡吧,明天起不來。”
“還有趕人睡覺的我就不睡。”
她沒回複。
他不在意,開始自言自語。
“晚上的電影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還不錯,不過我以前很少看這類型的片子,沒想到挺好看的。”
“下回要是還有新片上映,我們仨再一塊去。”
“邊喝奶茶邊看電影,多爽。”
“就說作業少點就更好了,天天一堆作業,我快煩死了都。”
“你高一的時候就是這幾個老師嗎應該分科以後重新分班分老師了對不對”
“我真是服了咱們老師,布置作業是有績效嗎,要衝業績還是怎麼”
消息一句接一句,仿佛能想象得到他說話的語氣,甚至是表情。
冬稚吸了吸鼻子,摁下待機鍵,手機屏幕“嗒”地一下黑了。她抱住膝頭,臉埋在手臂之間。有一股酸意橫衝直撞,頂上鼻尖,闖入眼眶,肆意泛濫。
快三點的時候,冬勤嫂給冬稚開了門。
冬稚抱著膝坐在門口,正睡得迷迷瞪瞪。
冬勤嫂披著外套,麵沉如水,嗬斥“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