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紜紜,不覺已把步驚雲當成了個死人。

恰就在此時,堂內燈火忽地劇顫,光焰齊齊一矮——黑暗,便在無聲無息間降臨於華堂一隅。

黑暗竟在移動……這黑暗甫一出現,便已令在場所有人心頭一寒!

那是一種……仿佛死亡近在眼前的恐懼。這死寂的冰冷,隻應屬於那一個令江湖膽寒的人……

那是——

“堂主!”秦嵐喜不自勝,“霍”地旋身伏地,拜了下去,“屬下恭迎堂主!”

“你,退後。”低沉陰鬱的聲音,依舊不帶任何感情。

一步踏出,無形的壓逼力即隨著魁梧的身影閃現,刹那充溢闔堂,將眾人如燈火般搖曳不定的心思冰封。

“是!”秦嵐幹幹脆脆應道,起身侍立在那人身後。

高大身軀大半隱在墨黑鬥篷之內,唯露出一張亙古不變的冷麵,有若冰川。

——不是步驚雲卻又是誰!

眾人都慌失失跪了下去:“拜見堂主!”

森寒目光掃過眾人,堂內立刻凝聚起令人窒息的寂靜。連窗外的雨也似被他生生駭住,不知何時,一滴也不落了。

萬籟俱寂中,每個人都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寂靜中,步驚雲緩緩開口,吐出一句一斷三截的話:

“我閉關期內,一切事務交給秦嵐。”

“誰有異議——”

“說。”

一語擲地,就像頑石沉進了泥沼,不得一絲回應。跪在地上蓑衣蔽體的眾人中,已有數人開始無聲地顫唞。

“好了好了,大家都起來罷!”秦嵐眼見方才咄咄相逼的氣氛已被堂主一句話扣進了地底,忙堆上一臉笑容,探手一個個扶了起來,口中圓場道:“堂主體諒大夥兒一片心意,這不是出來見了麼!怎麼還跪著,起來道個好兒就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禮……”

眾舵主也都是滾慣了熱湯的熟撚角兒,一時覷準風頭忙都站起身來。少不得就有拿目刀狠狠刮了樊舸幾下的,被秦嵐一一收在眼底。

他麵上也不露半分惱,笑嘻嘻地連聲道:“如今天災人禍的,時局非比尋常。這麼多叔伯兄弟能聚上一聚可不容易,這一散去各忙各的,堂主想見見大夥兒也就難了。今晚都別走,雨天路滑,且在總舵住下。我這便教廚中準備酒菜,咱們好好歡聚一番。”

眾人見景便湊,一個個露出喜慶模樣,無論先前懷著何等的心思,此時也都隨著歡聲笑語煙消雲散。

步驚雲靜靜望著這一幕,突然轉身向堂後走去。

秦嵐見狀也不便即刻開口相問,隻得抱拳與眾舵主又寒暄了幾句,方才脫身追來。

※ ※ ※

“堂主?”秦嵐站在房門外,低聲喚道。

好一陣沉默過後,方才又聽見那個冰冷的聲音:

“進來。”

這話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死氣沉沉,但聽去總覺有了什麼不同。秦嵐疑心那隻是自己過於緊張的錯覺,但當他推門而入,點燃桌上的燈燭,再一眼看到默坐桌邊的步驚雲後,便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但見地上多了幾枚濕漉漉的鞋印,桌邊一灘水跡,桌角上,卷做一團的墨黑鬥篷更早已濕透,正滴著渾濁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