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信你。”
十一那天,天落了雪,像新娘裝上的花兒綴,一朵接著一朵,翩然而至。胤祥坐在我身邊,他回府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盡管滿眼都是疲憊,但仍固執要陪著我看雪。我沒拒絕,因為和十四的約定,我打算在今天開口。
“胤祥,我有話想跟你說。”
“什麼話?”他輕輕倚在我肩頭,像倦鳥歸巢般依賴。我頓了頓,怕他問緣由,因為胤禎的事情,其實不需要四阿哥囑咐,我也不會告訴他。
“四哥的河山萬裏,我要你放手,你會不會答應?”
他坐了起來,用一種說不清的眼神看著我:“萌兒,怎麼了?”
“你會不會答應?”
“事到如今,四哥已經沒有退路了,若是我在這個時候離開……如果你實在不願我留,等了了四哥的事,我們就遠遊去,塞外還是江南……”
“隻問你,為了我,答應還是不答應?”我搖搖頭,聲音很淡,仿佛隻是在問他午膳要不要吃東坡肘子。
如同下了什麼決心,他一字一句道:“落子無悔。”
他說落子無悔,既然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是這個意//
似乎猜到了我的下文,他說:“你輸了,我也沒有贏,因為……我贏不了,自己的心。”
因為,贏不了,自己的心。
好簡單的一個理由,簡單得讓我為之顫唞。看著他,我開不了口,不是千言萬語凝在心頭,而是真真切切無話可說。有些東西,已經超出了言語的範疇……
又是一個新年,各懷心思的人們,相互道賀。那表麵的恭和太平,愈發爐火純青。然而我已無心在此,不為胤祥,不為胤禎,隻因為,我的[日兄]兒病了。我是在初三的夜裏趕過去的,到的時候,已經是初四的淩晨。
晴姍守在床邊,一副焦灼,就好像那年守著她的貞兒一樣,但是這一次,我卻鎮定不起來了。“不是說都要好了麼?不是說等幾日就送[日兄]兒回家麼?”我拉著晴姍不住地問,她頓時淚眼婆娑。我知道,這怎麼能怨她呢?可是當時是真的急了,什麼也顧不上了。
大夫,丫鬟,忙了一夜。我坐在床邊,一次又一次地喚他的名字,[日兄]兒,[日兄]兒……額娘是有多久沒有這樣叫你了。你是在正月裏生的,那是舉國歡慶的日子,有著天下百姓為你祝福,所以,不管怎樣,你都不會有事的!
“額娘,不要哭。”抬眼,是一襲穿花暗金鬥篷,芸芸最喜歡的一件,是我在前年送給她的。
[日兄]兒的小身子很燙,我和芸芸守著,一遍遍地替他用濕布降溫,我喚他的小名兒,講小時候的事情給他聽,芸芸忍不住,捂著嘴跑了出去。我知道他能聽到我的話,我知道他肯定想睜眼叫一聲“額娘”,我知道他一定也想像芸芸那樣對我說:“額娘,不要哭。”高熱不退,昏迷如此之久,一個虛歲還不過七的孩子,連大夫都不相信他還能活著……我明白,他在堅持,我也不放棄。
天是怎樣亮的,又是怎樣黑的,我毫無感覺,我牽著他滾燙的小手,告訴他,不要害怕,風吹雨打,都由我來陪著他。
[日兄]兒,額娘牽著你,永遠都不放開。
直到手心的溫度一點點冰冷,直到芸芸歇斯底裏地哭出來,直到不知何時趕來的他將我抱住,我都沒有放開。[日兄]兒,額娘答應你的,永遠都不放開……前麵的路太黑,這樣,你就不會摔到,不會害怕。
初五,初七……再過兩日,便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麼禮物呢?
不知過了多久,我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胤祥摟著我說:“讓[日兄]兒走吧。”我搖頭,說不出話來。[日兄]兒走之前,竟然連自己的阿瑪額娘都沒能看上一眼,唯一陪在身邊的,隻有晴姍。若不是我把他送走,若不是我把他送走……
眼前一陣黑暗襲來,我閉上眼,但仍感覺得到手心裏,最後的執著。
若要命,我給你,你把[日兄]兒還給我……
之後的某一天,芸芸告訴我,額娘,初五那天,阿瑪掰開你的手後,才發現[日兄]兒的手,緊緊抓著你。我想,走之前,他一定知道,我們就在他身邊……
No.57
不管京城裏怎樣熱鬧,這片天地始終寂如死地,胤祥沒再離開半步,我卻不再渴望依賴。落子無悔,既然無悔,何必再來守護?
[日兄]兒走了已有兩個多月,我與晴姍同住,不願回家。不是要和誰賭氣,也不是要和誰冷戰,一爭輸贏那些幼稚的事情,對我來講,沒有任何意義。我住在這裏,褪去憂傷,隻想感受一下,[日兄]兒最後的時光。
三月,草木叢生,我決定去一次雍親王府。
恢宏的銀安殿,沒有春的氣息,和它的主人一樣冰冷。
“我來隻想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