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府丞猶豫了一下,突然朝兩旁使了個眼色。
“府丞大人若想屈打成招,他日我有幸能見到聖駕,或是見到我夫君,本福晉定當百倍奉還!”
他嗬嗬一笑,滿不在乎道:“若是您出了岔子,十三阿哥還能幸免麼?”
我冷冷清清地勾出一個不屑的神情問:“大人是否有過耳聞,緋夕與四阿哥、九阿哥以及十四阿哥都有很好的交情呢?”
其實,若說開始我還底氣十足,但等聽到那句“若是您出了岔子,十三阿哥還能幸免麼”,我所堅持的,便有了土崩瓦解的前兆,如果真的要牽扯到他,我寧願將此事一力承當。
隻聽一聲“先收押起來,擇日再審”,我便又被帶回了牢房。青石的冰涼,浸入空氣,刺激著我的每一寸肌膚。
在這樣渾渾噩噩的環境裏,我竟然過得比府中還要清醒,我想,隻要事情一有牽扯到胤祥的跡象,便認了這宗罪。可是,接下來的幾日,上邊兒壓根就沒有要審問我的意思。
直到二十九日那天,緊閉多日的牢門,“吱呀”一聲,忽然被推開了,來人的身姿,是那樣的親近與熟悉。天窗裏透進來的光線,使得空氣中的微粒格外清晰,那一束聚集著無數塵埃的陽光,打在她的腳背上,映襯著月白色的繡鞋。
我失聲呼了一聲“眷兒”,她已經跑過來,擁住了我。“你怎麼來了?”
“若萌,時間不多,我也不能與你敘舊了。我此番來,是想告訴你,若是再有審問,你就這樣說那日是我約你去的毓慶宮,之後讓你在那裏等我,然後因為察覺到被人發現了,又在遠處使眼色讓你先走。”
“眷兒,你在說些什麼!”
“若萌,魘鎮太子之事,是我做的。”
我儼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怒道:“你放屁!你要再這樣胡說八道,就給我出去。”眷兒,我的性命誠然重要,可你的性命,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重要,我斷然做不出來為了自己而傷害你的事。
“若萌!”她帶著哭腔叫了我一聲,緊緊拽著我的小臂道:“你知不知道,那日十三爺在乾清宮前跪了整整十六個時辰,以死保你,最後暈倒後被抬了回去。”
話音未落,眼淚就猝不及防地湧了出來,滴落在衣間手背,湮濕了一片陽光。“今日,皇上拘了八阿哥,下密令要處死你,十四阿哥在大殿上以死相諫,皇上竟拔出佩刀要誅殺他說:‘既以死諫,朕全之!’若不是五阿哥跪抱勸止,那十四阿哥就不隻是挨二十大板的懲罰了。”
我張著嘴,許久才說出話來:“你是……是怎樣得知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芸眷的神色忽然有些黯淡,就像失去了雨露滋潤的幹涸。“是四爺告訴我的,他說,如果不把這些都講給你聽,你是不會同意的。”
我抹去眼淚沉聲道:“眷兒,即便你說了,我也不會同意。”雖然這不是第一次接觸到“死亡”這個詞,但這無疑是最平靜的一次。
“若萌,這件事,不隻關乎你一個人,若是你出了事,十三阿哥能幸免嗎?十四阿哥能幸免嗎?你真以為,那些心存奸惡的人,是要對付你麼?還有芸芸,你要她以後都沒有額娘麼?”我沉默了,不僅是言語上的,還有思緒中的。“若萌,永和宮裏的日子,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如果你也記得,就聽我的吧。”
眼淚奔湧而出,我咬著唇使勁搖頭,她忽然將我攬在懷中,輕輕柔柔地說:“若萌,答應我,好不好?”
我酸著鼻子,含糊不清地說:“不好,我不會同意的。”不等她說話,我接著道:“眷兒,在我心中,你和他們的位置,是一樣的,缺了誰,我都活不下去,所以,你不要再為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