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無月。
天與地相連,目及之處,皆是墨色。
眼前是燈火輝煌的王城,她站在城外不遠的小山坡,最後確認了一遍裝備,將黑色的布巾圍上。
輕身一縱。
整個人都融進了黑暗。
隻是她並沒有發現,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在背向她的一麵的樹影裏,還有一個人。
在她離去後不久,這個人從樹影之後走了出來。
月影依稀,是名女子。蒙麵的布巾下不知是何樣的容顏。
女子微微喘熄,似乎方方進行過一次長途的奔襲。
朝向王城的方向,女子微微歎息,伸手掏出一個小本子,用炭筆在本子上某一頁劃了一杠。
一個詞彙被一條黑色的線覆蓋些許,“又遲了。”她輕輕皺眉。將本子收好,躍入了黑暗。
——朝著相反的方向。
☆、一、剪徑
驕陽似火。正是仲夏。
陽光穿透層層綠葉在官道灑下斑駁。
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女靠坐在路旁的一棵大樹下,微微閉著眼。
舊鬥笠淺淺壓低,看不清麵容,穿的是常見的江湖遊子裝扮,略顯大了,還有些髒破,兩隻袖子挽著一高一低。她懷裏抱著一把與身材極不相符的扁長的東西,東西被條狀布料包裹,不知是什麼。
她在等人。
這條道路並非是什麼熱門的線路,她已經等了很久,仍然沒有人經過。
她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
又過了莫約一個時辰,官道的那一頭,才漸漸響起了馬蹄聲。
馬蹄聲漸近,是一支小小的運鏢的隊伍。兩輛車,四匹馬,八個人。
隊首的馬兒行到少女不遠處,突然被趕車人一個急勒,馬兒嘶了一聲,險險避開了絆馬繩。
——所有人的兵器幾乎在同時出鞘。
坐在樹後的女孩子動了動,帽簷稍稍地抬了一下,露出一張明顯睡眠不足的臉。
“何路英雄!可否現身一見?”先前勒馬的漢子似乎是領隊,雖然看不見少女,卻朝著她的方向抱了一拳。
她慢吞吞地站起來,先伸了個懶腰,將東西扛在肩上,這才慢悠悠地轉了出來。
這個樣子顯然讓對方吃了一驚。
無論是性別抑或是年齡,她都完全處在這批人的狀況外。
他們也算是身經百戰的人了,什麼樣的剪徑賊都見過,唯獨沒有見過這樣的。單槍匹馬的也不是沒有,但若這個人還是個女子,並且還是個孩子,那就完全是預料之外的事了。
領頭的起先愣了愣,忽然道:“你是雲顯的什麼人?”
“雲顯?”女孩子皺了皺眉,將東西立在地上扶著,另一手搓了搓鼻子:“好像在哪聽過……你是說顯老頭?哦……他是我爹。”
“你是雲顯的女兒?”領頭的顯得有些吃驚。
“對啊。”女孩子歪了歪頭,“你怎麼知道?”
“你有他的雲鵲。”
女孩子看著領隊,笑了笑:“你居然認識這是把刀,還知道顯老頭,你也不是什麼普通的鏢頭吧?”
“你拿著雲鵲出現在這裏,想必也不是什麼剪徑賊了?”領頭的卻沒回答她,而是反問了回去。
女孩子搖了搖頭:“錯錯錯,其實這才是我的正業。再說。”她頓了頓,手在纏布上動了動,布條裂開一道口子,一把暗色大刀便抽了出來——那裹刀的布條並非是全部分離的,而是被人巧妙地縫住做了個布袋——“我今天,的確是來剪徑的。”
她說話間,漆黑的刀刃已經完全顯露在眾人麵前,闊麵,直刃,刀身從刃尖往下數共五股放血槽,刀背一股,在刀身中部組成與刀柄紋路相似的圖案。刀柄紋樣古樸,環首,無裝飾。女孩子將刀單手扛在肩上,臉上似笑非笑,整個人與這把刀十分不搭——不管是風格,還是體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