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正是許飛。
他一聽府中下人稟告許卓棟所為,便騎了一匹馬直奔龍女廟而來,幸虧來得及時,大少爺與龍女廟還未鬧出大衝突。
梅姑也曾見過許飛數麵,當下親自請他和許卓棟一起去客房喝茶。
許卓棟救美不成,戀戀不舍望著潭小燈,潭小燈竟又低著頭,隻露出一截細長光潔的脖子,在陰暗的室內顯得格外白皙。
許飛把他拖走了。
潭小燈終於抬起了頭。
室內隻餘下她一人。
她輕輕歎了口氣,纏住了自己的十指。
燈兒。
好久沒人這樣叫過她了。她甚至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人再這樣喊她,畢竟大哥已經不知在哪裏的山野化作了白骨。
她不是小孩子了,方才許大公子目光裏的熾熱,她看得出來,許大公子話語中的擔憂,她也聽得出來。隻是,她疑惑不解的是,兩人不過相識不久,他為何自來熟似的格外親熱?
不知不覺,她不由扭轉起手指來。
隻要她緊張,她便習慣性扭轉自己的手指,掰成一朵半開的花似的。
隔著窗子,她聽見不遠處許大公子激動而高昂的聲音,又聽到梅姑更加尖銳的聲音,兩人在為她爭吵。
她走出房間,門口守著的侍女立刻一臉緊張盯著她。
“我去看看紅姨,這兩天都沒見過她。”她道。
侍女為難道:“梅姑說——”
“什麼都是梅姑說,難不成我在廟裏坐牢?連走一走都不行了!”潭小燈提高了聲調。
她一向溫婉,難得發作,兩位侍女彼此對望一眼,默默退後兩步,讓出路來。
潭小燈沿著長廊,走了數十步,轉過彎,到了紅姨房前。
紅姨一如既往在做燈籠,專心到根本沒留神潭小燈走到她身後。
潭小燈默默站了好一會兒,便轉身走出。
“從頭到尾,她沒有說過一句話,更沒有向紅姨遞交任何東西。”一名侍女低聲向梅姑稟告。
許飛已經把許卓棟拖下山了,梅姑方才吵得嗓子嘶啞,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茶,才道:“你確定?”
“確定,我們兩人四隻眼睛看著呢。那紅姨傻乎乎的隻顧做燈籠,根本沒發現她進去了。”
梅姑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大口茶。
“梅姑放心,我們廟裏圍得跟鐵桶似的,不怕她鬧翻天。”侍女賠笑奉承道。
“鬧?嗬嗬,我倒希望她能鬧一場呢。”梅姑臉上露出神秘莫測的微笑來。
侍女心中一凜,連忙垂下了雙眸。
夜幕終於降臨,龍女廟裏輪值的侍衛抖擻精神,各處巡查。幾處房舍的燈火,漸漸暗了,滅了,隻有梅姑房間依舊燭火明亮,窗紙上映出她不停走動的身影。
廟中心空地上兩座小高塔,無言地刺向夜空,像兩條直身昂頭的蛇。而塔下,黑魆魆的隱隱有人影,那是一些虔誠的信眾提前占位,坐在葦席上,等待著高索拉起的那一刻,等待著見證龍女娘娘祈福除不祥。
三更的梆子敲響了。
廟裏各處的燈火突然亮了,不斷有人提著燈籠往潭小燈房間湧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