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回頭定會尋回此物,所以才沒順手取走。她點點頭,正欲接過,轉念一想——自個兒一會子還要去見梅龍,若是這個叫他瞧見了,心裏又該不痛快了,於是便摘下那一雙珍珠耳墜子放入他手中,交待道:“這個匣子,麻煩你送到司令府去,記住了,要指明關雪本人接收。”那侍衛見掌中兩顆碩大的白色珍珠熠熠生輝,忙點頭笑道:“記住了,小姐請放心。”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關雪甫一從雪糕屋裏頭出來便疾步走向前頭那一個新簇的電話亭,她遠遠就看見倚在玻璃門前抽煙的梅龍,不知為何,見他站在凜冽寒風中抽煙的模樣,短短數月,不過是幾番的盈月,幾十回的破曉,以及十幾次的歲星周期罷了,他卻變得好似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以前的他從不會抽煙。如此想著,心裏便驟然升起來一陣莫名的怒氣,她不由得猝然走上去,一抬手便扯下他指間的煙支來,狠狠地丟在地上:“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的煙?”那梅龍一開口便是沙啞的一句:“在隔著千山萬水的石家莊,每逢夜幕垂簾,想你的時候。”

話甫一出,她的一顆心駭然一陣發虛,隻是眼神躲閃地撇開去:“你怎麼回來了?你不該回來的,你這麼一走便是擅自離崗……”她還未說出餘下的話,他便已驀然攥起她的手,怒道:“跟我來!”話音猶未落,她便已叫他硬生生地扯開步子去,她不曉得他到底是怎麼了,亦不曉得他到底是要帶自己去哪裏,僅是迫不得已地走著,走得很快。

因著已是嚴冬時節,那斷腸橋下汩汩流過的江水此時已是閆冰一片,一眼望過去隻餘了白若凝脂的色度,這處凡塵之地無暇得仿若從不曾沾染過這俗世的凡塵。那梅龍忽而放開她,關雪頓時像是得到了救贖一般,忙揉著自己已經泛起淤青的手腕,因著方才被他扯著一路急走過來,此時她還未緩過氣,這會子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那梅龍猝然惡狠狠地將手一指:“當*我分別時在這斷腸橋上許下的承諾,你可還記得?”此言一出,關雪心中一緊,不由得直視他:“你有話就直說,別這樣拐彎抹角的,我聽不明白。”他自嘲地笑笑,腳步不穩地退開去兩步,卻突然往自己心口處一指:“我為了見你,扛下擅離職守的罪名跑回盛京來,我為了見你,一路上穿越火線險些客死異鄉,我為了見你,這些日子風餐露宿不敢公然示人,就怕一不小心叫傅家軍押回去,到時候便真的是相見無期。我這樣不顧一切為你,可你猜我方才看見什麼了?”

“我……”關雪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她萬萬沒想到梅龍竟是一路上遭遇著兵荒馬亂,石家莊距盛京豈止千裏之遙,外頭怕是早已一片烽火狼煙,戰爭連連的狼藉之狀,而他是如何一次次死裏逃生的,難不成僅僅是為了見她,為了見她……她嘴角微微瑟動,卻是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那梅龍繼續往下說:“我看見你和傅作翊卿卿我我,先是一人一口糖葫蘆,再是雙雙跑到那大雜院裏頭濟貧,好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好一對你儂我儂的情侶。”他竟然這樣說,他什麼都不曉得便對她妄下定論,那些郎情妾意不過是她特意安排來刺激傅作翊的手段,她心中委屈,忙辯駁道:“龍哥,不是你看到那樣的……”

“那是怎樣?小雪,你當日是怎麼說的?”他驀地伸出手去按著她窄窄的肩頭,強迫她直視自己,一字一句便如同雷霆萬鈞:“我說過我對自己的愛人並無其他要求,唯一的要求便是得對我一心一意,心無旁騖,否則我這一輩子也無法原諒。你說你把這顆心掏出來給我帶走,叫我得好生保管,它會疼會痛,叫我可別傷了它。你還發誓,待我歸還之日便是我們結婚之時。”他這樣咄咄逼人,義正言辭讓她無處可逃,此番話是她當初誓言旦旦許下的,如今她竟要自行反悔麼?她的一顆心直直地往下沉,好似將要墜入無盡深淵裏頭,整個人輕飄飄的如同薄紙,嘴巴一張一闔,卻是細如蚊聲的一句:“對不起……”他的身子猛然一震,好似自己預料到的事果真要應驗似的,就如今,隻這一秒,他忽然覺得天昏地暗,隻感到自己原本拿生命換取的堅持頃刻間便分崩離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