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麼?”店主自然彬彬有禮,一手按在腹前一手做了“請”的姿勢:“Sure,forthebeautifulladyseryiceismypleasure.(當然,能為美麗的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她微微一怔,哪裏聽得懂他話裏的意思,一雙澄若秋水的眼睛極無辜地望向傅作翊。那傅作翊卻是將頭一偏,隻是微微好笑地隨著那外國店主大步走開去,她心中一緊,啪嗒嗒地忙快步跟上。
花房便設置在院子處一片偌大的空地裏,用欄柵木整整齊齊搭起的上百個大棚子,棚與棚之間蜿蜒著卵石砌成的小道,流水管子便是從遙遠的地下井口處引過來的,那些花匠工人們紛紛弓起身子拿著大剪子修葺著那紛亂錯雜的葉片。他們站在入口處,目光遙遙望地過去,那般色彩斑斕的百花爭妍便如同夜幕裏綺麗璀璨的煙花,令他們瞬間屏住氣息,霎那間姹紫嫣紅盡收眼底,一幕一幕美得無法言喻。那傅作翊將她攜入棚子內,穿過繁花似錦,一簇一簇的綠葉孜然,小水溝從腳底下汩汩流過,她的心似乎也緩緩淌過一絲清泉,叮叮呤呤地濯走了滿心的蒙塵。
那傅作翊並沒有遣走底下的花匠工人,隻是一路邁著步子一路給她介紹著稀有的花種,她似懂非懂地四處張望著,抬眼間便被跟前一盆肆意綻放的藍色雛花攏住了所有的目光,不由得俯下`身子來,一節纖指有意無意地拂著上邊兒的細小花瓣,她心中隱隱惻動,驟然仰起臉來叫住他:“咦?這是什麼花?藍色的花我倒是頭一回見。”他也伏下`身來,眼神卻驀地變得複雜而迷離,隻是深深凝視著她,輕聲如同耳語:“它叫‘勿,忘,我’。”她被他那熾熱如焚的目光看得一顆心也砰砰亂跳起來,悠悠地重複著:“勿忘我……”他心中一痛,猝然回過頭去,以前的她明明對他喜歡得不得了,可又偏偏獨獨忘記了他,忘記了那個叫傅作翊的人。
卵石小道間偶爾傳來花匠們爽朗宛如銀鈴般的笑聲,有小夥子扯著大嗓子往對麵的小妹子喊:“鳳英,我聽說街口那自行車行今日有個自行車比賽呐,俺們待會兒一塊兒瞧瞧去。”那妹子臉一紅腳跟子一跺,嗔道:“誰要跟你一塊兒去!”接著那四下裏的工人們也跟著嗬嗬樂笑起來。那傅作翊心中若有所思,驀地攥起她的手肘便徑直地往回走,她微微一驚,漸漸使勁欲想從他偌大的手掌中掙脫出來,可惜這一回他的手勁極大,她如何亦掙脫不了,隻好漲紅著小臉任由他這樣一直放肆地攥住,半拉半就地離開了那間西洋花鋪。
方才那小夥子口中的自行車行離花鋪不過數十步之遙,這會子還未見著鋪前的字號,前路便已經被民眾圍得寸步難行,關雪跟在後頭則是緊緊攥住傅作翊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就會叫熙熙攘攘的人群猝然推出去,好不容易擠入了人堆之中,她卻已經倦得隻能氣喘籲籲地順著氣。那掌櫃的原本正拿著紅綾拴的大銅鑼準備宣布開始,此時見是一身戎裝的總司令過來了,忙彎下腰肢唯唯諾諾地迎上來,笑道:“總司令,您怎麼來了?還要勞您大駕,小號真是招呼不周呀。”他望了一眼四下裏這般熱鬧的陣仗,十幾架新簇的自行車齊唰唰地在黃線之外排成一字型,座上卻是一男一女的搭配,隻待一聲鑼鼓敲響,隨時就準備出發,回頭又望了關雪一眼,笑道:“不知咱們可否加入?”
話甫一出,那掌櫃的頓時愣在了一處,不可置信地瞪著一雙圓鼓鼓的眼睛,突然又“啪——”的一聲扇在自個兒右臉上邊,確定了眼前這一幕絕不是在發白日夢:“這叫什麼話,小號榮幸至極呐,可是……”他當下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那傅作翊原是最不喜他人這般吞吞吐吐的脾性,猝然開口道:“可是什麼?”那掌櫃的隻好如實道來:“今日是聖誕節,小號不就是借著這個日子搞搞新花樣兒嘛,比賽前小的當著大夥兒麵前有言在先,參賽者得一律是情侶,盛京都知曉您與司令夫人……如此一來,小的不是自打招牌麼?”此言一出,那傅作翊不由得想起當天他與甄茜大婚之日,長長的迎親隊伍聲勢浩蕩地蜿蜒在盛京的各大街頭,引得千家萬戶的百姓們紛紛翹首相迎,那時候許多人都已經親眼目睹過甄茜的樣貌,如今他斷然不能說這一位便是司令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