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光暈,寰宇蒼穹依舊黯淡,偌大的馬路上竟無一人,宛若平日裏的門庭若市都似空中樓閣那般虛幻。

旁側那小戎兵給他遞過去一節馬鞭,頷首道:“旅長,一切準備就緒,如今就等您一聲令下了。”此言一出,他苦澀地笑著搖搖頭,驀地躍上馬背,接過那小戎兵手中的馬鞭來,一揮而下,大喝一聲:“出發!”身下那匹黑鬃烈馬驟然仰蹄而起對天長嘶一聲,意氣風發地跨出步去,傅家軍一行三個師紛紛隨其後,將陵川大街圍得個水泄不通。

馬蹄聲啪嗒塔的紛杳而至,眼見就要走到前頭的斷腸橋,斷腸橋下的江水聽聞收納了古往今來一切不遂之人的淚水。他遠遠望過去,橋的另一端好似能通向遙不可及的天地界限,曦陽漸漸劃破雲層,他半眯著眼,被那破曉之光嗆得幾乎透不過氣來,朦朧中一襲茜色馬褂裝扮的女子正馬不停蹄地往這邊奔來,雖則相隔甚遠,她的臉遠得好似聚成了一個小黑點,可梅龍一眼便認出她就是自己在盛京裏唯一不舍得也舍不得的關雪,恍惚間仿若罩著一層綺麗的色彩。

他禁不住欣喜若狂,策著馬從斷腸橋的這一端奔過那一端,疾風抽打在他臉上卻也是軟綿綿的。身後的人不斷喚著:“旅長……旅長……”許是因為震斥耳膜的馬蹄聲,抑或是因為嗖嗖而過的疾風聲,他此時竟什麼亦聽不見,隻距離幾尺之差,兩匹壯馬赫然一躍而起,又心有靈犀似的在對方跟前駐足下來。關雪緊了緊手中的布條,驟然翻身下馬,肩頭的馬褂那般長宛若要拂到地上去。

那梅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的眼紅了一圈又一圈,不由得翻身下馬,兩個人的距離那樣近,她的烏發揚在風中,幾乎可以拂到他的臉麵。他的嘴一張一闔,欲言又止繼而又欲,幾分惻動之下,千言萬語卻隻化成了一句最樸實無華的輕喚:“小雪......”

關雪原也是滿腹的離別苦,許許多多的話竟頃刻間噎在了喉嚨裏頭,伸出手去奉起那一條長長的哈達,抿抿唇硬壓下快要呼之欲出的哭腔,笑道:“這是我一早跑去文師傅那兒親手做的,如今你這一行我便當是替出遠門的家人送行,我們是蒙古人,我便依照蒙古的習俗親自為你戴起我的哈達。”話音猶未落,她便揚起手來細細替他圍上,冰涼的液體啪嗒一聲濺上那哈達的一角,她仰起臉來,笑得如此苦澀:“明年的今日,我會站在斷腸橋頭等你回來。”

他萬分心疼地拭去她眼角的淚痕,眼中卻忽然閃過一絲淒惶,那陸軍師長豈敢私自下令譴他去石家莊駐兵,分明就是傅作翊有意遠調他與關雪。關雪原也隻是暫時失憶,或許下一秒就記起那傅作翊來也說不好,如今軍令一下自己已是騎虎難下,他嘴角微瑟,端詳道:“小雪,我對自己的愛人並無其他要求,唯一的要求便是得對我一心一意,心無旁騖,否則我這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話甫一出,關雪心中一緊,不想梅龍原對自己的心意還有質疑,驀地將手按在胸口前,再攥成拳頭攤在他掌心上,鄭重其事地開口:“我把這顆心掏出來給你帶走,你得好生保管,它會疼會痛,你可別傷了它。我發誓,待你歸還之日便是我們結婚之時。”

梅龍萬萬沒想到關雪竟會在這一刻向自己許下求婚的誓言,一個女子竟向一個男子求婚,拋開世俗眼光,繁文縟節不說,這便足已證明這個男子在這個女子心中占據了多重的份量。他欣喜若狂,幾乎就要放下滿身的家族仇恨,幾乎就想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然後策馬而去,從此你我相守於天涯海角。

身後的大隊人馬已紛紛跟上來,當日在練馬場親見關雪與梅旅長之間至死不渝的話語已知曉他倆的兩情相悅,方才為留給二人一絲小別的時間,隻好遠遠地跟在後頭,可如今不宜再耽擱下去,方才那替梅龍牽馬的小戎兵不由得迎上去遲疑著頷首喚道:“旅長......”那梅龍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深深看了關雪一眼,嘴角一沉,驀地縱身上馬,將馬鞭一揮:“出發!”一鞭落下,黑鬃烈馬猝然跑出去,卷起滾滾煙塵,那般英姿颯爽好似要奔向那冉冉懸起的東升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