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果,其實方才他便已經注意到了那個叫梅龍的人,正要接下話,忽聽見轟然一聲爆炸,廳內燈光頓時全熄,燒焦味驟然撲鼻而來,那甄茜猛然嚇一跳,“啊”地驚叫出聲,傅作翊猝然警醒過來反手往腰間一摸,啪嗒一聲身手敏捷地*槍來,“快趴下!”四下裏黑鴉鴉一片,子彈嗖嗖從他鬢間疾速穿過,平平幾下碎了一地玻璃碴兒。那甄茜不住地喚著:“宜生……宜生……”她的喚聲在黑暗裏愈來愈遠,他赫然方寸大亂,憤怒地舉槍大斥道:“葉副官,快保護夫人!帶她走!”

“總司令,正門關住了!”那葉副官尚在混戰當中。

話音未落,忽聽見那甄茜“啊——”一聲驚叫,整個身子硬生生自輪椅跌落下來,回頭卻已有人在喊:“事情有變,快撤!”話甫一出,那些藏匿於暗處裏的槍手便已快速步履紛杳地退出去。饒是如此,卻還有人死心不息往著這邊發槍,連連火花全落到傅作翊身前一張酸枝木椅上,他勃然大怒正要回擊過去,眼前卻突然掠過一抹黑影擋在他身前,心中一緊,脫口問:“關雪?”

因著在黑暗裏待得過久,周遭的事物倒漸漸明朗起來,那槍手依舊不肯罷休地想將他置於死地,一槍便命中身前那抹黑影。傅作翊心下一窒,槍林彈荷間竟飛過來一隻龐然大物驟然叼落那人手中的短槍,見勢不對,忙從事先安排好的後門落荒而逃。傅作翊扶住身前的人,卻發現此人的肩極寬,於是大喝道:“葉副官,快去開門!”

大門一開,原本漆黑一屯的戲廳赫然變得光線透亮起來,仿若罩著層層救世的曙光一絲一絲蔓延開去,傅作翊終究看清了方才驟然撲上來替他擋槍的人,竟是那濃妝還未卸全的“趙雲”梅先生,不由得一番震驚,他的腹部有血淙淙往外流,卻是如何叫喚亦沒有清醒過來。

傅作翊心裏一緊,猝然回過頭去,一眼便望到了地上的甄茜,見旁側的輪椅已被子彈掃射成零碎。他萬分情急奔過去,卻見她身前躺著一個人,關雪竟用跟梅龍同樣的方式擋在了甄茜身前,他萬萬不敢相信這個狠毒的女人竟會替甄茜擋槍。甄茜抱住她一遍一遍喚著她的名字,她卻一動不動隻躺在甄茜懷裏,一頭烏發淩亂散落於血泊中,靜得幾乎連呼吸聲也沒有,傅作翊心中猛地一痛,一顆心好似遭遇著突如其來的生煎油炸,一陣一陣發緊。

他原以為她會費盡心§

那傅作翊轟然大驚,頃刻間仿若置身刀刃,縱使天崩地裂他亦無法承收這毫無預兆的千刀萬刮,見她淚光淬淬似隻溺水的小獸,好似那一角小而薄的衣袖就是她唯一的救生浮木。他心中猝然抽痛起來,宛若身後有股強大的力量驅動著他驀然走上去,一伸手便握住她的手,冰涼感立馬迎上來,他從來都不曾發覺她的手竟這般冷。關雪見手中落了空,心底頓時生起來一陣巨大的恐懼,他手勁很大,手指慢慢收攏,她隻覺骨頭都快叫他捏碎了,掙紮著又是咬又是踢:“你要做什麼?放開我!”

“關雪!”

傅作翊見按製不住她,情急之下一把將她摟入懷中,任她一拳一拳重重地打在自己背上,便是死也不肯放開,這個曾經視他如命的女子,曾經倚仗著他虛無的愛才得以生存的女子,如今竟要將他活生生從她生命裏剝離開去了麼?不,他們是注定要苦苦糾纏一生的人,他絕不允許她想愛便愛,不想愛便不愛,他即便死後要下地獄亦要她一同陪葬……

傅作翊已經記不得自個兒是懷著怎麼樣一種惆悵若失的心情離開的小瓊樓,一步一步都是疼痛的,沉重的,如履鋼針,好容易才踱步回到的軍政辦公室。

那鱷皮沙發依舊簇新,隱隱透著獸野香,他猝然跌坐在上邊兒,才發覺倚角處不知何時多的一道裂璺。可他如今哪裏有心思去為這道不足掛齒的裂璺暗傷神,耳窩裏仿佛有無數口大撞鍾連擊互碰著,震得他的腦子快要炸裂開來,好似那黎醫生的話還尚在耳語:“關小姐這般狀況在外國心理學上是有解釋的,依我看她心裏很可能受了極重的創傷,才叫她一時不敢直麵正視,我是醫生,病人對醫生有一種無可言喻的信任感,至於其他過去的人和事她選擇了用遺忘來逃避。這例心病在國內外也並不鮮見,如今她情緒極不穩定,總司令凡事都由著她些,閑時找找話茬兒,那關小姐還是康複有望的。”

此時他隻覺心力交瘁,自問即便麵對千軍萬馬他也從未如此手足無措過,這廂甄茜餘驚未定又不願待見府內其他下人,那廂關雪突患忘症將所有的一切都拋得一幹二淨。他頭痛欲裂,將臉深深埋入掌心,假若區區十指足夠遮掩這紛擾不休的俗世,他情願永遠自欺欺人地在虛世末日裏換取一絲苟安。

肩頭的鍍金軍徽依舊明豔刺目,書案的電報文件胡亂撒落一處,他尤未回過神來,那新換上來的台式電話便已鈴鈴作響。傅作翊此番隻覺頭昏腦漲,如此一來更是怒不可遏,抓起話筒便是破口大罵:“再吵我就將你們都他媽槍斃了!王八糕子!如今竟一刻也不能讓我安寧。”電話那一頭的人原是知曉那位主的脾氣,此刻亦被嚇唬住了,僅是唯唯諾諾一一彙報著要事。

那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