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對我們姑娘何等情深。會理她?真是笑話。可她的做派,沒得叫人惡心。
姑娘不知道,我們下人卻都是清楚的。我和黃媽媽不能告訴姑娘,怕她傷心。加重病情。可私下裏卻都防著她的。聽說她來,我渾身的神經便緊繃起來。
“說是要來探望姑娘的,又不能攆走。橫豎。住不了幾日。國公爺正巧也不在家。找個理由打發了她回去要緊。”黃媽媽口氣無奈。
我垂了頭,暗自咬緊了牙關。這會兒屋裏傳出了瓷器摔地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姑娘的一陣輕咳。我忙進去,見姑娘臉漲的通紅,那回話的婆子跪在地上連連叩頭。
“姑娘,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倘若是她們錯了,自叫領了板子教訓便是。何必累的自己的身子骨。”我輕輕拍著姑娘的後背。軟聲勸著。
姑娘是暴脾氣,自是聽不下去的。喝了一聲,叫那婆子滾出去。半天才緩過來,拉了我的手,叫坐在旁邊。
“懷瑜。”她眼神渙散,神情委頓,叫人瞧著便心生憐憫。我忙握住了她的手,應著。“姑娘,奴婢在呢。”
“原本你母親是我的堂姨母,你我本是姊妹。偏你家逢變故,不得不隱姓埋名在我身邊做個丫頭。自小我便覺得虧欠你的,原想著把身契交到你的手上,蘀你找個殷氏人家放出府去。可你偏卻舍不得離開我去。如今我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眼看著怕就要撒手人寰了。你也瞧見了,如今這府上便連廚房上管采買的婆子,都敢壯著膽子來忤逆我。我在時,方可以強硬手段打壓他們。我又沒有子嗣傍身,倘若去了。你們便還指靠哪個?”因是說了這一長串的話,難免要咳嗽一陣。
我哪裏聽得了這話,眼淚當即就湧了上來。“姑娘,您別說了。倘若你去了,奴婢便跟著您去。”
“說什麼胡話!”姑娘秀眉一擰,“你還有大好的年華,還得蘀我活著呢。”頓了頓,又道,“嫣兒是不是來了?”
我不敢隱瞞,隻能點頭。
姑娘的臉色便越發難看起來,歎了口氣。“她如何來的這般頻繁?不過是瞧著我日漸不行了,想著這填房的好處。熙平的性子隨和,待人溫柔,又生的英俊,難免叫她生出別的想頭。可……自小她便就是個不安分的。倘若她嫁進來,日後再得了子嗣,怕是榮國公府的榮華便就要敗了。”
“您一定會好起來的,別胡思亂想。太醫不是說,換了這個方子,挨過這個冬天就一定好了的嗎?”我抑製不住,哭出聲來。
姑娘抓緊了我的手,安慰道,“會好的,倘若不能將你們都安置妥當了,我如何忍心就去了。隻可惜,我這一輩子沒能有個孩子,薑姨娘的孩子們又漸次大了,不好養過來。原配無子,國公爺……”
“國公爺回來了。”外麵的一陣傳喚聲,打斷了姑娘的話。
我忙起身,站在了一旁,須臾,便見一高大人影將門簾掀開,國公爺一身風塵快步走進來,坐在姑娘身邊,抓了手,探了探額頭,關切問道,“姝兒,身子可好些了?”
> 夫人笑道,“好多了,你在宮裏這許多日子不曾好好休息。叫懷瑜打了水,伺候你沐浴,歇下吧。”
國公爺哪裏舍得離了姑娘,忙道不用。我見他們夫妻要說貼己話,便退了出去。
這一日國公爺一直留在夫人屋子裏,林嫣想方設法的想靠近,卻都叫黃媽媽攔在了門外。難免叫她心裏生出了怨懟。
後來,又過了幾日,姑娘非常艱難的開口說要將我開了臉放在國公爺的房裏做通房。我先是苦求不肯的。一是不願意做姑娘和國公爺中間的那個障礙,二是知道國公爺心裏裝不得別的女人,不願意這般委屈自己。
可姑娘防著林嫣,不願叫她最後禍害了國公府。便想叫我蘀國公爺生下一個兒子,到時候無論姑娘在與不在,都記在她的名下。
黃媽媽遊說了我好幾日,我又苦苦掙紮許久,到底還是答應了。那夜裏,國公爺一言不發。卻是極其溫柔的。他從不曾留在妾室屋子裏睡下,對我自然也是如此。
後來我很順利的有了身孕,而更加意外的是,姑娘那樣的身子骨竟也有了身子。
國公爺開心不已。擺了酒席宴請同僚。一時早將我望在了腦後。姑娘卻安慰說無論如何,都會給我孩子一個嫡子的身份。但叫我親自撫養,日後也要孝敬我。
其實我早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後來。我和姑娘在同一天生下了一個哥兒,可姑娘卻遭了林嫣的毒手,去了。
我來不及悲傷,便將自己的孩子和她的調換了。
因為我太了解林嫣,她貪得無厭,有朝一日嫁入榮國公府,自然是不會叫姑娘留下的世子活在這世上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孩子不過才三歲,便就那樣去了。